经过陆军的同意，管宁得到了在第二天到天线顶端看看的允许，尽管这本就是他的权力。

管宁登上旋转基座时仍是正午，微斜的影子撒在基座旁窄小的缝隙里。昨天夜里，工程队在天线基座和天线整体上安装了大量的照明用具来遮盖阴影，以至一整个上午都没有施工的迹象。管宁登阶梯时认为工程队过于谨慎，现在他相信旧多拉的基座只是衣冠冢，她的身躯在另一片土地上重新生长，这样挺好的。当他站在天线的顶端俯瞰新多拉时，更多的基座已有雏形，那是直径相对较小的天线，作为深空站的一部分，她们就像她的孩子。

针对管宁的精神障碍，陆军在管宁抵达新多拉的当天提供了两架次的运输直升机。当他从百米的空中俯视建成的深空天线时，深藏的恐惧一点点浮出记忆，弥散至各处，但仍有一部分弥留在潜意识中。

平行代拉山脉的公路好像会一直延伸下去，管宁在高耸的山脉下得到一种莫名的满足。山脉褶皱里的阴影还在挥舞旗帜，向他喊些什么。他不知道这种心理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许一直潜伏在某处。总之，他清楚自己的路会朝向哪个方向。

“我想去那里看看。”管宁回到地面后指向代拉山脉。

“冷空气随时会越过那座山，大雪封山时没有大型生物能在那里活下去，现在这个季节不安全。”陆军负责呜无情地拒绝了这个要求。

“会有呜陪同你，他负责驾驶，当天回来。”负责呜犹豫后妥协。

陪同管宁的有三只呜，保险起见，他们带上了多余的燃油和食物，军方显然不希望他们再出现意外，不仅因为这个实验性工程有很严肃的开拓价值，还因为没有他们的压力，这个工程会拖很长的时间。未知的总是可怕的，不管负责的呜看起来有多么年轻，他们代表都是最强势的一部分。

“只去山脚，我知道有条公路平行于那座山。”

石霭到旧多拉的第二周，站长在通信里很热情地告诉石霭有了新的宿舍，他们可以搬到新多拉。

两只陪同的呜时刻关注他的状况，最后一段路是近乎垂直的竖梯，按规定每爬一格就要固定主锁。爬到馈源顶端用了很长的时间，平台中央保留着一大块的缺口，真正的馈源还在地面进行最后一次检修。

新多拉是一处很宽阔的地面站，附近的地面没有隆起或是凹陷，站在高处，这个高原就像一直绵延到山脉的画。冬季的高原满是枯黄，平房的土色屋顶与地面融于一体。管宁凝望天际时，地平线就像凝固在某一时刻的油画，代拉山脉的积雪是其中最显眼的白色，她比云朵更纯洁、无暇，没有云不规则的曲线，一切都是优雅的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