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元点点头，他轻拍管宁的后颈，稍大的力量让管宁的视线离开了餐盒：“醒醒，我带去医院。”从元问石霭，“他最近压力是不是有些大。”

石霭沉默着。

“应该是派过来的管理层，不过这只？”站长犹豫了一下，工作员工受伤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更别提是上面派过来的，但他取餐后还是走向石霭旁的桌子。

“怎么了？我看你不太好。”石霭问。

从元和站长同时看见管宁叼着餐盒蹒跚地走向石霭，白色的毛发在阴暗的环境中分外显眼，就像漠星反射光下的雪地。

“从元，你带他去看下医生，车钥匙问后勤要。”站长说。

石霭看了一眼站长，恍然记起什么，她说：“您应该是旧多拉站长，听消息过些天在新多拉任职……手续到哪一步了？”

“明天过去。”站长忍住内心的喜悦，拍了拍从元的肩膀，“以后他负责这里。”

管宁模糊地回应，他也感觉自己不对劲，但说不出什么。

“管宁？”石霭礼貌地点头后把视线转向管宁，这时的她不觉得从元有任何价值，最多比大部分站长多一些学术精神，如果说航天是一座荒山，那天文就是荒山边上的荒漠。天文横跨了太多主流专业，说他是边缘学科都有些不太合理，但几乎没有应用价值，现实一直在打压他们。旧多拉没有长远的价值，它是平凡的观测站的一部分，绽放在航天界最光辉的岁月里，然后随时间淡去。

管宁没有抬头，眼中的阴影汇聚成下凹的漩涡，像夜幕下直立的天线，自我的思想如海潮般退去，这时他听到了来自无限远处的呼喊。

多拉镇的医院很小，只有两层楼，从元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镇级医院还有精神科。

“我感觉所有阴影都在动，在吞什么东西，但永远都吞不完。”管宁指了指桌下的阴影，“远些看就像微风中的旗帜，但近些，他们就像……”管宁不自觉被绿植的阴影吸引。

“有遭受过什么特殊的意外吗？比如，长时间呆在阴暗的屋子里。”如果判断不了缘由，不如先判断下症状的强度，医生显然不相信管宁的自述。

管宁坐下后就一直盯着餐盒，他眼中的每一块食物都在缓慢地融入阴影，像钻入沙粒的黑色昆虫，他急促地深呼吸，想把自己从阴影中排斥出去，每一次深呼吸都会让融入的速度加快，但过程像是无止尽的。

“下飞机前还是正常的，如果说，他可能因为……看到了拆去天线的基座，中午后他很反常。”石霭补充。

“基座没有拆完，里面还挺黑的，我们在上面聚过最后一餐，哦，那时他不在。”从元喃喃。

从元和站长到达食堂时已是供餐时间段末，一只爪子就能数清大厅里的呜。旧多拉观测站本就没有太多员工，处于实习期的呜占了大多数，每只呜稍用些时间就能记住其他呜的样子。

“他可能上去看过了，这是心理障碍？”石霭继续说。

“恐惧感对部分恐惧症患者有很强的吸引力，他们很害怕却又想去体验那种感觉……应该不是大毛病，休息几天，药就算了，我们最多配点镇静用的，作用不大。”医生也说不出什么，他的档案里包含辅修过心理指导这一行字，然后就担上了这个兼任，管宁是他遇到的第一位心理病人。门口的牌子还写着神经内科，从元一开始以为新来的护士带错了路。

“没事。”管宁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他的眼神黯淡无关，前爪还在微微颤抖着。

“您们是来负责射电镜的进展？”站长好像换了只呜，从元没听见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温柔得像前台呜的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