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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幕开4

  • 作者:多吃快长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2-03-16 10:55:43
  • 字数:10632字

竹彩忽然问:“里正,要不要叫上那位贵客?”

乔优看了簪獬一眼:“里正要是讲公务,叫上外人恐怕不合适。”

竹彩、山子,还有乔优围在簪獬身边。

竹海归宿屏风城,从前种种禁命取消。新一年的订单如何分配?簪獬分布了许多法令,又要修桥又要铺路,还要练兵。这一项一项如何办,都要拿出章程。

庆典顺势结束,百姓依依不舍,又聚了好一会才渐渐散去。

簪獬说:“好啊,那走吧。”

乔优朝竹彩说:“我什么都不懂,这么多事,出来差错,真不知道怎么办。”

竹彩和山子深有同感。竹彩看向簪獬,见她面无表情,心道小里正人不大,脾气可够大。弄错一点,又要阴森森黑脸吓人了。

竹彩闻言慌忙点头:“是呐。”

山子忧心忡忡,偷眼打量簪獬。小菟丝儿不见,肯定是让竹衣寨混小子骗走了,大阿姆不肯说,自己又拿她没办法,再则竹衣寨人多,打也打不过,只能求里正帮忙。

乔优又道:“是该坐下来,这时间该吃饭了。里正和两位村长要是不见外,到我那吃点粗茶淡饭,顺道避避雨也好。”

四人进了小簚匠和乔优的院子。院里素静干净,墙角放着几盆白薇花。佣人们轻手轻脚,低眉顺眼。

乔优说是粗茶淡饭,实在山珍丰富。

酸笋老鸭、竹筒塞鸡,刺果煮狗肉、鹿血米肠、酒糟双翅、竹鲤菌菇烫。另有一人一盅五笋五珍羹,一块巨竹叶烤竹鹿肉。

她说:“这一把乱竹丝,可要坐下来好好理清楚。”

簪獬不看三人,只望着面前酒杯,忽地粲然一笑,捏起酒杯一饮而尽。

三人心里齐齐松了口气,饮尽杯中酒。

这顿饭吃得闲适,簪獬以醉酒误事为由,闭口不谈公事。其余三人各有心思,倒也识趣,只聊些琐事。集市上的稀奇物件,走马戏的怪异情节等等,一顿饭主宾皆欢。

吃完饭,簪獬起身就走:“具体事宜,你们找副官去谈。”

山子心急想要开口,乔优抢先一步:“里正连日操劳,是该好好歇歇。”她从小丫鬟手里拿过伞,为簪獬撑起伞。

竹彩上前截过:“我送里正。”

山子呐呐不知如何开口,垂头跟在后面。

待到一行人走远,乔优方才转身回院。她扣了扣主卧紧闭的房门,房门悄然打开一条缝隙。屋里昏暗,床上锦被起伏,卧躺一人。

乔优唤道:“夫人。”

守备夫人睁开眼:“走了?”

乔优上前扶起守备夫人,拿了靠枕垫在她身后:“走了,什么也没说。半年时间,我已经看不透她,不知她因何而笑,因何而怒,话里了几分意思。”

守备夫人哼了声:“没底气的人才装腔作势。”

乔优面露惶惶:“猛虎难咬村犬,我怕柯函斗不过她。”

守备夫人眼中闪过不屑:“你担心错了,柯函是什么人,他是摄政柯伯龢的二子,合宫的土狗能配和他斗?”

乔优心中闪过万千念头,脸上不掩诧异:“摄政公家的贵公子,怎么到我们这儿来了。”

“他是来接任屏风城。”守备夫人懒得和乔优多说,拿出一张纸,“你给我查查,这是谁写的。”

乔优接过纸张,展开一看上面写满字。

守备夫人捏捏自己手腕:“下来一趟累的我不轻,这小事就让你替我办了。等回屏风城,我也带你走。”

————————

米路前面开道,竹彩撑伞陪簪獬走在中间,山子跟在后面斟酌怎么开口,一边竖起耳朵听身后竹衣寨的青年护卫低声说话。

簪獬吃了几杯酒,吹了一会风退了热意:“什么事?”

竹彩脸上浮起红晕。

簪獬掀起眼皮看着头顶的伞渐渐偏移,雨水打在自己肩膀上:“伞。”

竹彩忙举好。

簪獬从巨竹林回来,昨晚忙了一宿没睡,和赭衣女囚一番较劲已是精疲力尽,还要应付庆典,此刻只想倒下睡个昏天黑地。

“有话就说。”

竹彩支支吾吾,满脸通红。

簪獬伸手要夺伞。竹彩连忙让开,大雨淋了簪獬满脸。竹彩又慌忙扑上去,险些撞上簪獬。

竹彩在簪獬森然的目光下低头埋在胸口,斯斯艾艾地问:“里正你……你觉不得喏个人……有点像竹鸣哥?”

簪獬想起那片青苔与白骨交织的幽黯谷底。“我只见过竹鸣的骨头。”她加了一句,“谁像竹鸣的骨头?”

竹彩急道:“不是骨头,人,喏个贵客像竹鸣哥。”

簪獬一惊:竹鸣长得像柯函?柯函是为竹鸣而来?竹衣寨竟然牵扯如此之大……望斗城中有人关注竹衣寨……摄政不是随意将竹海献给天君……竹海藏着惊天秘密?

竹彩见她脸色突变,霎时心如死灰,咬紧银牙不甘心的问:“里正也喜欢他?”

簪獬刚要问个清楚,闻言愣住。

两人对视须臾,簪獬皱了皱鼻子,神情难以置信:“你是说……柯函?”

我疯了喜欢他?

那个刑辟厅暗访,看似人模人样,实则心思深沉老奸巨猾。刚刚,自己本意让竹海百姓都记住他那张脸,有什么动响及时来给自己通报。岂料他反应如此之快,立即来了招反客为主。

想到此处,簪獬更觉柯函此人不可小视。

竹彩见簪獬神情怪异,心里七上八下,眼中顿时噙满眼泪。簪獬见状拧眉:“别哭。”

竹彩抬手去抹:“我才没哭呢!哭了……哭了也没少年郎为我打架。”

簪獬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忽然想起是自己在竹彩面前夸过的海口。是有那么回事,就一次。

那时父亲升了军官,母亲可以随军,国家还有补贴。簪獬那时才十一岁,在河州府学住校。因何起了争执记不清,为何而哭也记不清。

那男孩本就喜欢簪獬,见她掉眼泪登时急了眼,上去两人打作一团。

簪獬只记得后来那男孩来找自己,自己避而不见。她心里觉得自己父亲是卫疆军军士,自己做女儿的竟然要别人替自己打架,实在丢人。

忆起往事,距今不过三年,而记忆里的人都已面容模糊。甚至记忆中的自己,也是幼稚可笑,又陌生。

簪獬无心感慨,板起脸训斥竹彩:“你还有心思想这些?我当初真是高看了你。”

竹彩反驳:“凶欸,我有心思什么奇怪嘛?他长得俊,我稀罕。不止我稀罕,你和他站在台上,好些人酸吧唧唧。”

簪獬皱起眉头,朝两人身后一努嘴:“跟在你后面转的那些竹衣寨小伙,稀不稀罕。半年前,老簚匠坐在主位,你想过乔优能取而代之?三年后,不知又是谁与我同桌饮酒。”

竹彩脸色一点点沉郁,脸上泪痕犹在,心里酒意却散得一干二净。

她望着簪獬双眼,对峙片刻,侧头看向旁边。“里正,我要带竹捕他们回去,抚恤什么时候给?”

“明天来领。”簪獬接过伞,目送竹彩走入雨幕。

山子追在后面,见竹彩突然离开,一横心疾步越过米路跑到簪獬身旁。他站在雨里,低头看地:“禀告里正,我有事想跟您说。”

簪獬手腕倾斜:“说罢。”

山子忙往后一步,又退到雨里:“多谢里正,我有雨披。”他拽了拽身上雨披,垂着脑袋先说了小菟丝儿的事。

这是小喇叭早上提过,簪獬道:“那你让大阿姆赶紧一起找找,可别喜事变丧事。”

山子听明白了。这桩婚事,里正站在大阿姆那边,但给了自己台阶下。他绷紧腮帮,缓缓点了点头,“还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讲。”

簪獬忍不住想翻白眼,怎么回事,乐行伦清那毛病还传染?

“说。”

山子垂着脑袋,口中含糊:“我,瞧见狗鼻儿进了老簚匠七房家。”

簪獬不置可否:“我知道了。”

送走山子,簪獬撑着伞往回走。眼见前面就是“府衙”院门,又被人叫住。

“里正。”狗鼻儿拄着拐杖,从墙角探出头。

簪獬会意,让米路去忙。“进屋说话。”

狗鼻儿摇头:“不行不行,里正,商量事不能让人知道。”

簪獬看看左右,大雨如幕,春雷滚滚,离远两步都看不清,看不见,哪里需要避开。狗鼻儿以为里正听了自己劝诫,忙道:“里正不用担心,我让我家几个小的望风呢。”

这么大雨,难为孩子了……簪獬陪他站在墙角:“什么事情。”

狗鼻儿神情严肃:“里正,不能让乔优做村长。”

簪獬:“怎么了?”

狗鼻儿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让她伺候您那都是抬举她。先前她给您洗衣做饭,我看她毛手毛脚但做的还行,可现在,她居然要跟您平起平坐一个桌上吃饭。”

“她也就在您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面前装装样子。都是老屏风城人,我能不清楚她?她阿父是个烂酒鬼,阿姆是个黏糊人。家里差得一塌糊涂,可长着一张好脸,迷了不少傻小伙求亲事。”

“她就不同意。为啥?心高呗,嫌那个穷嫌那个丑。也不想想,好人家能要她?说是弟妹,她阿父瘫床上几年了。那些有钱有势能什么好东西,攀高枝没攀成还多两拖油瓶,贱货坏货配一块,就可怜那俩小孩,生来阿父不要,阿姆还变成姐姐。”

簪獬听得叹为观止,乔优还有这段故事:“嗯,孩子可怜。”

狗鼻儿见里正听了劝,倍感欣慰又埋怨自己:“怪我,最早先就该告诉您。您还记得嘛,头回下竹海我们宿在林子里,你问她喜欢什么花。”

簪獬稍稍回想,当时——

乔优笑道:“瞧着都好看,非说一种就是迎春花。见了它,天就暖了。”

狗鼻儿搭话:“迎春花好呀,金腰带,黄澄澄一片好看呢。”

牙铁啐他:“闭嘴,就你话多。里正同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不用簪獬打圆场,狗鼻儿陪着笑脸缩到一旁。

……

簪獬迟疑:“迎春花,金腰带?”

狗鼻儿欣喜:“对哦,迎春花又叫金腰带。杀人犯会金腰带的金腰带。”狗鼻儿在自己腰上比划,“里正啊,人心一大,就不容易填满。您凡事都替老百姓着想,她心里想着金腰带,能跟您是一路人?”

簪獬闻言忍俊不禁,心中叹笑:个个话说三分,哑谜与我猜,怪不得我疑神又疑鬼。

狗鼻儿不知她笑什么,只觉里正笑得万分好看,心中万分骄傲。他不忘自己身负要职,连忙正色:“里正,还有件要紧事。”

簪獬:“你说。”

狗鼻儿:“福运那老滑头来了,您记得他吗?佳木请我,我就觉得不大对劲。进门就见了他,不奇怪,他们是亲家。”

狗鼻儿没好意思说,佳木来请,他开始可没觉得不对劲。上回七房大少爷正青,用扇子抽了他八个巴掌。这次他老子弯腰陪笑来请自己吃饭,狗鼻儿心里甭提多得意了,拿腔作势一番就答应了。

狗鼻儿:“就他,还想做村长?做梦!我脸不疼,心里可都记得。”

簪獬一思量:“他知道自己做不了,他是给乔优铺路搭桥。他那些话,不是说给我听,是说给竹编村村民听的。”

狗鼻儿不懂:“他,他们?听了怎么?”

簪獬:“听了,听进去了,就有票。什么票?老簚匠家功劳苦劳的票。但这些村民又会犹豫,因为他之前作威作福是真,得罪我也是真。可乔优没有。佳木一退,票自然会投给乔优。”

“她是小簚匠遗孀,名正言顺。待人客气,对竹编村村民没做过一点坏事。还是我带来竹编村的,在村民眼里就是亲信。这三点,她算得清清楚楚。”

狗鼻儿一听更急了:“这坏笋心眼真多,要是做了村长还不尽算计您。您当然一眼就看穿她的伎俩,可要是您不在,她就是山里的猴子,要上房揭瓦做大王!”

簪獬无所谓:“她上蹿下跳也好,免得我那副官闲着胡思乱想。”

狗鼻儿焦急:“那个女人才最麻烦。”

簪獬:“嗯?”

狗鼻儿:“哎呀,你想想,乔优能干嘛,顶多耍点心眼贪点财。可她不一样,您别看她不声不响,厉害着呢。她管钱,还管人,那么多不垦者她不用,都用村里人。她为什么让米路管巡防队,拉拢人心啊。”

狗鼻儿痛诉:“她现在哪有一点像不垦者,她就是不动声色的让村里人觉得她是自己人。她男人是不垦者头头,她管着村里人,那还要您干嘛?”

簪獬深沉的“嗯”一声:“你说的有道理,我记下了。你先回去,我去找她谈谈。”

狗鼻儿不放心:“里正,我陪您去吧,院子里那些护卫指不定都让她收买了。”

簪獬安抚几句,叫来狗鼻儿儿子将他搀扶回去,叮嘱好好养伤不要落下遗症。自出乔优家,已经过去许久,簪獬终于走进府衙大门。

竹梯吱呀作响,都被雨声压盖。簪獬走到正厅门前,小喇叭才看见她,刚要开口喊,簪獬摆摆手。

乐行伦清的伏案书案,并未察觉。

簪獬站在门边看了会,问:“写的什么?”

乐行伦清闻声抬头:“抚恤清单。”

簪獬拿了自己桌上的无烟灯,放到她桌边打开,伸手去拿清单。乐行伦清挡住她的手:“里正目下发青,睡觉一觉再看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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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节快乐!虐狗也好,乞巧也好,都要开心~

竹彩道:“要敬当然一起喏。”

乔优跟着拿起酒杯,眉眼低顺。

簪獬坐在主位,目光扫视桌上菜肴。

她第一次进竹编村,老簚匠设席宴请也是这些菜,除去一道冷菜巨竹米,连上菜顺序都是一样。

好雨知时,淅淅沥沥飘落。

竹彩也看出端倪:“上回来也是这些菜呢。好像都没变,又都变了。”

乔优浅浅一笑:“那次也下雨,我给里正送伞。没想老簚匠家佣人,自作主张给里正换了把竹编伞。前两日可算找到了,我看着雨越下越大,里正正好用得上。”

一直默不作声的山子突然抓起酒杯:“我敬里正一杯。”

簪獬道:“具体事宜,你们问……”

她一扭头,台下两张椅子已经空了。人群熙熙攘攘,哪里有乐行伦清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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