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悲哀地发现，比起追究这个，他更想知道眼前的女人为什么会在那一个晚上虚弱成这样。

心情正复杂着，一个东西就被塞回手里，那是一个空碗。

莉莉丝看着手里那卖相很好的食物：“你没下毒吧？”

英尼尔面无表情：“巴拉图小姐，你也可以什么也不吃，直接离开这里，然后找个风天使水天使给你治病，顺便治一治脑子……”

粥温度不低，但碗被人细心加了隔温魔法。

至于巴拉图为什么要追杀自己……英尼尔也不清楚。

英尼尔想起那一天，自己被长官派去伊甸花都检查进度，花都负责人从花海走来，不经意地一笑就攥住了他的心神。

小副官对另一半除了顺眼没有其他要求，故情感经验丰富无比，异性同性0011都试过，但是头一次，他体会到情窦初开的青涩感。

半靠在软枕上的少女也正看着他，神态慵懒：“再来一份。”

也是头一次，在情人节那天，他刚被眼前的女人折腾了一顿，就被甩了。

而也是第一次，在分手当天被自己的前任追杀，这让他有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才是那个负心人一样！

英尼尔小小地吸了一口气：“女士，你该离开了。”

少女矜持道：“我会走的，你的粥很好喝，能再来一份吗？”

她神情里毫无留恋，如果有，也是冲着粥。英尼尔心底开始难受：“没有多的了，请你现在就离开吧。”

而头一次，他发现原来自己可以在女人下面。

“银龙大人！”英尼尔又羞又恼，“您再乱说话我要生气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利维坦：“哇，我懂了，一夜情！放心吧我不会告诉米迦勒这件事的……所以你为什么请假？快给我一个能把你老大糊弄过去的理由！”

英尼尔小脸一黑，两步走上前，提起白猫的后颈走到窗前，在后者还没反应过来前熟练地开窗，锁住，拉帘。利维坦没有半点创世神爱宠的架子，于是小副官做完这一切毫无负担。

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这天猫是你的朋友吗？你和他关系似乎也很不错。”

耶路撒冷只有极少的几位负责人才知道利维坦创世神爱宠的身份，大部分人只听说过米迦勒和一条银龙交好的传闻，连银龙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英尼尔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我去给你拿鞋。”

他匆匆离去，房门都没来得及掩上。莉莉丝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变得幽深。

一开始答应和这家伙交往，只是一时糊涂，这个娃娃脸的男性天使其实是天国首席军官的心腹，和他扯上关系，意味着暴露在那位视野里，接下来只要走错一步，那就是前功尽弃。

但是……她只剩下七十年了。

夜魔一族本就不是永生种族，更别说，她在成为破戒人后，交易得最多的就是寿命。十多个纪元后，她的生命如燃了一夜的红烛，即将走到尽头。

七十年……七十年到底能干什么？

——如果余下的时间里不够让你去夺回属于你的东西，那些时间就毫无价值。

乐园园长的话又在她脑海里幽幽响起，莉莉丝轻轻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狠绝。

那不如就赌一把。

她根本不惧怕死亡，但一想到她死了，那背叛了她的花精转世还好好地活在天国的某个角落……那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诅咒世界。

而就在刚刚，她也发现了，这个名为英尼尔的天使似乎有其他的可利用价值。

……

英尼尔提着红鞋回来时，床上已经空空如也。窗户被人重新打开，风吹拂着浅蓝色的窗帘，让人联想起舞女翩飞的衣裙。

她走了。

英尼尔站了一会儿，走到床边做进涌入的天光里，一动不动，眼神慢慢湿润起来。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喂了一副慢性的毒药，昨天刚分手时，还没太大感觉，可过了一天，他却觉得五脏六腑都变得苦涩，微微吸气，胸腹的起伏都牵扯着痛。

也在这时，他的余光中，突然看见了床头柜上多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枚玫瑰胸针，压着一张纸条。英尼尔看见那娟秀的字迹，恍惚间好像听见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却怎么也想不出她的表情。

巴拉图说：“我在公园等你。”

……

红海乐园总部

“亲爱的萨麦尔殿下，是的，是我，请您转给路西法陛下，我们的员工已经锁定那逃去天界的银龙了……不过，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没有，怎么可能又要向您加价呢？我们005只是希望路西法陛下能提供一点支持。”

“理由？那龙和天国首席军官交好，受到了他的庇护。”

“……是的，就是那位，千真万确。”

“是吗？不愧是路西法陛下，总是能做到超出常理的事呢，我这就告诉005这个消息，萨麦尔殿下，不浪费您的时间了，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桌上的宝石不再闪烁。办公桌后，带着金丝眼镜，长相斯文的男人喝了一口热茶，脸上的笑意却冷了下去。

“真的要和路西法交易吗？”一条黑蛇从他的袖口里钻出，绕着他并不粗壮的胳膊一圈圈向上攀爬，“魔王想要找到所有的破戒人，你身后的不可言说也是如此，帮助他，不是一种背叛吗。”

男人微笑：“我的词典里没有忠诚，只有利益。客人，还是担心一下您自己吧，自从上一位宿主死后，您已经流落了亿年，要是谦卑失败了，您可要陷入失活期了。”

“真是心口不一的小狐狸，要你真如你伪装的那般冷血，你就该和你的其他两位恶魔同伴一样，前尘尽忘，效忠于路西法。而你也该知道，那位和以往任何一位魔王都不一样，为他办事，肯定也能让你得到足够的乐趣。”

恶魔依旧笑着：“我只是贪婪罢了，追随过月亮，单纯沐浴星光就无法得到满足了。”

“这话够你在牺牲者那里死一千万次了。”黑蛇爬到他的肩膀上，在他耳畔细声呢喃，“其实我一直好奇，和我们交流，是你的月亮赋予你的权能吗？”

恶魔笑容不变：“这就是商业机密了。”

黑蛇的湿滑的红信碾过恶魔苍白的肌肤：“那你和公正交流过吗？”

玛门：“这也是商业机密。”

“肯定没有，我的那位哥哥是特别的，谁都没有资格赋予你同它对话的权能。”黑蛇却摇起了头，“所以管理者大人才会那么偏爱他们。”

它说完，细长的身子一点点探入玛门的衣领，内衬的布料被撑起河流的形状，一点点流向左胸，恶魔听见蛇低低的声音，从心口传来。

“说回正题，我希望谦卑成功，但我不希望我的眷者被魔王利用完后被立刻毁掉……你呢？你不在意我，不在意其他人，但笑呢，你也不担心吗？”

玛门笑眯眯道：“您在说什么呢，他可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人了。”

一声不屑的冷笑响起，左胸处，被蛇撑起的轮廓如鼓动的心脉，黑蛇听着恶魔的心跳，用哼歌一样的调子念出——

【小老板这么长时间不来见我，是有什么麻烦吗？】

【要是真暴露了，不止是路西法，那个米迦勒也会全力出手吧？一个还有机会，两个他要怎么对抗？……好在那两位若是见面，大概率会先和对方厮杀起来。】

【老板现在是什么情况？祂有余力护住小老板吗……】

恶魔猛地按住胸襟，声音依然温和，亲切：“客人，您再不闭嘴，我会生气的。”

被掐住三寸的黑蛇：“……真小气。”

它懒懒地甩了甩尾巴：“算了，我也不如你聪明，相信你有自己的主意。”

恶魔微微一笑，笑意却没进眼眸分毫：“是的，请您耐心等候，我们都会如愿以偿的。”

“得了吧，都在你床上了还不是你女朋友！”白猫蹦到床头柜，湖绿的眼眸对准莉莉丝，满脸八卦，

“早安啊美丽的小姐，虽然我们英尼尔有几百位前任，平均交往时长两年半，但他是一个专一的好孩子，对了，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啊？”

少女也不纠缠，撑起身来：“可真遗憾……我的鞋你放在哪了？”

英尼尔偏过头，眉头轻蹙：“我去给你拿。”

“吃吧。”他凶巴巴地说道，将手里的热粥塞进了莉莉丝的手里。

窗户却传来了动静，一只白猫熟练地撞开窗户跳了进来：“英尼尔你今天为什么又请假了米迦勒很生气但是可能更多还是担心你吧可他实在太忙走不开所以我就过来帮他看看你……哟，你的女朋友？”

英尼尔呆了呆，忙起身：“银龙大人，你怎么来了？”

瞥了瞥床上的女人，他眼里少有地露出些局促，“她不是我女朋友，你别乱讲……”

他没继续说下去，因为床上，那个面色苍白的女人已经喝了一口粥，似乎是满意它的味道，她轻轻勾起了嘴角。

巴拉图长着一张姿色平平的脸，可当她笑起来时，三分冷七分艳，像是深渊的美艳魔女披着天使的皮招摇撞骗，让人倾家荡产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