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行字，英尼尔将标着“红海伪神相关”的笔记本塞进了标着“1255~1258”的书架上。

小副官是自愿加班，当年米迦勒将调查管理者这件事交给他后，他一路顺藤摸瓜查到许多东西。

“1255纪元玫瑰并无花语，但不排除红海伪神和笑具有极其亲密的关系。为什么是玫瑰？推测：除去破戒人笑喜爱这种花，有无可能他和玫瑰有相似处？”

“1256纪元初，开始以邪神信徒的形象出现在诗篇。中旬，因为不知名事件，相关传唱出现一个井喷。”

“同时期罪恶之城蛾摩拉建立，相当长时间，它又名无忧城。33号残卷称，笑一旦回城，伪神会让城里开满玫瑰迎接，凛冬之时也不例外，可见其受到的重视和宠爱。”

“冰原墓场竟鲜少有详细资料，但推测当年他们存在高端战力，凭此在长夜之门附近立足，这一切是否也被掩盖了？也许这一切都有联系。”

“1257纪元初，蛾摩拉被隐秘，红海伪神及信徒几乎销声匿迹。1257纪元末，鹅摩拉遗迹被发现，毁于大火，没有活灵，疑似笑亲手所毁。”

“1258~1288纪元，空白的三亿年，1288纪元末，精灵界大洪水，有幸存者称曾直面笑面破戒人，目的不明，但破戒人雷米尔疑似在逃出精灵界途中死于他手。若笑还存活，其背后的红海伪神应该也没有消亡。”

虽然米迦勒没给他加班费，但记忆里那人神色是罕有的郑重。英尼尔便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并全力以赴。

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残卷乱中有序，被人用魔法笔分门别类标号的档案每一份都摆在正确的位置上。而办公桌后，英尼尔目光沉静，快速且仔细地翻阅各种资料，不时记下一些笔记。

“……1255纪元初，红海当时最大罪恶组织冰原墓场总部被一场大火覆灭。”

只可惜他身在天界，所能调动的资源其实很少，大部分结论都没有铁证，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梳理报告给米迦勒过目。

但如果米迦勒能看见英尼尔的笔记本，应该会相当惊愕。

火天使长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小副官在某些方面有非凡的天赋，当时他让英尼尔调查管理者，也只是希望在自己身死后，英尼尔能从打击中快速恢复，找到新的努力的方向，发挥最大价值，成为天界的支柱……

“……”

栗发少女坐在稍高的栏杆上，身后的羽翼如垂天之云，轻盈柔软。她怀里的白猫仰起头，同她说了什么，少女轻笑起来，雪白的裸足轻摇，脚踝上的银制铃兰花也清脆作响。

英尼尔屏住气息，他们的交谈声也传到了这里。他听见巴拉图说：“英尼尔居然还有这种经历……真的很多人传他和米迦勒殿下上床吗？怎么会这么想？”

银龙说：“主要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是米迦勒去军校视察的时候，英尼尔还是个学生，为了见到米迦勒半夜偷偷溜出宿舍，直接爬到米迦勒的寝房外的树上……

“据他说他发挥了所有的智慧，把米迦勒最近在关心和忧虑都讲了出来，还给了自己的方案一二三……于是第二天，他就被内定了。

“但这事还是暴露了嘛，也被许多人拿去造谣，但说真的，我觉得没几个人信，毕竟英尼尔又不是很漂亮。”

英尼尔：……

“是吗？但我觉得英尼尔很可爱。”天使少女撑起下颌，声音变得轻柔，“是我见过，最让人喜爱的。”

风轻轻淌过草坪，含着野花的草摇曳着芬芳。

躲在暗处的小副官眨眨眼，表情变得复杂。利维坦也眨眨眼：“你真不是他女朋友？”

少女说：“本来是的，但我提出了分手。”

“为什么？”

少女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眼，表情变得落寞：“因为自卑。”

利维坦无法理解：“你在自卑什么？”

他实在不明白美少女为什么要在臭男人面前自卑……除非那男人是他老公米迦勒！

“英尼尔脾气很好，没有半点架子，但是，他年纪轻轻就是神圣阶级了，还跟着那位大人，前途无量。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新来天界的圣灵阶级的天使……”

巴拉图低头，看向自己蜷缩的脚掌，“更重要的是，我听说他之前每段恋爱都不长久，虽然我也有许多前任，但是他对我来说很特别，要是被他甩开，我肯定要难过死了，所以，我就提了分手。”

利维坦：“……喵？”完全听不明白呢！

他感觉少女柔软的手指落在自己的猫头上，揉了揉：“不过，我刚提完就后悔了，后面还傻兮兮地跟踪他，看到他和别人一起玩就开始生气，吃醋，我真是恶劣，是不是？”

利维坦挠挠头：“你们天使真奇怪，谈恋爱这么简单的事怎么被你们弄得那么复杂。”

也在这时，晚钟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白猫蹦了起来，“天呀，这么晚了！我走了，我家那位最近不准我玩太晚……小姐，放心吧，你的条件很好，完全不用自卑！”

他从少女膝头上跳了下去，后面传来巴拉图动听的声音：“等等，白猫先生，我该怎么联系你？”

利维坦扭头，夕阳下，浅笑的少女美得像一幅画：“你陪了我那么久，下次见面，我想送一些东西给你。”

恒星慢慢熄灭，暖红的天光冷去，极东的天穹已化为幽蓝色，细碎的星光从其中钻出。

少女低头看着前方，有些发神。突然，背后传来短靴踩在草坪上的声音，她转头，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和慌乱：“英尼尔……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的身后，长相稚嫩可爱的天使少年板着脸，声调几乎没有起伏：“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了吗？”

少女微怔，脸上的慌乱尽散，眼神又变回了那游刃有余的，让人着迷的狡猾：“我还以为自己很有心计，没想到瞒不过我们敏锐的殿下。”

英尼尔：“所以是真的吗？你说你因为我自卑，才和我提的分手。”

巴拉图：“当然是真心的。”

英尼尔皱眉：“这一听就是假话。”

少女脸上闪过好奇：“为什么会觉得是假的？”

英尼尔：“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天使因为阶级自卑啊，就算有，那也不是你。小姐，你少看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说吧。”

“那我说你对我是特别的，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也是假的。”

“为什么？”

“要是真的，你就不会这么问我了。”

巴拉图愣了愣，开怀地笑了起来。她笑得像一颗乱颤的花树，好像下一秒就要乘着风，变成蝴蝶飞走了。

英尼尔愣愣地看着她一会儿，突然别过头，眼圈发红了起来。

笑声戛然而止，他听见少女的声音：“好吧，既然知道我满口谎话，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呢？”

英尼尔：“不知道。”他平静地抽了抽鼻子，“可能是我贱吧，你都这样坏了，我却还在留恋你。”

耳畔安静了一会儿，少女脚踝上的银铃开始恼人地响。

“其实，这里面有一句话不是假的。”她顿了顿，“我说你可爱，是我见过最可爱的，这句话是我的真心话吗？”

天使男孩的眼睛变得更红了：“当然是假的，你唯一的真话是你有过许多前任。”

“答对了。”

英尼尔眸光黯淡了下去，然而在他的泪水落下前，脸被人轻柔地扳正，额头上贴过一个柔软的东西。

英尼尔听见她说：“但现在有两句是真的了。”

几秒后，英尼尔狠狠拉上抽屉，拿着外套走出门去。

晚餐时间，白鸽公园里的行人三三两两，四周有些安静，所以在那点缀着野花的草坪上，那正和怀里白猫说话的少女的笑声也格外清晰。

只是，他也没有料到英尼尔能变态到在边角时间查阅残卷，都能翘起那些藏在红雾后的真相的一角。

小副官看完手里的残卷时，耶路撒冷的天空已经被夕阳染成暖红色。英尼尔听到有翅膀扇动的声音，那应该是归巢的白鸽，排成雪白的一线，如向前推进的波澜。

“破戒人笑——1255纪元初开始活跃。长夜冰原，群山之巅，无归长路等红海禁区，均留下一定被火焰破坏的痕迹……笑只是代号，因其终年佩戴笑面，破戒人真名未知。”

巴拉图今天有回伊甸园工作吗？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给自己找个医生检查自己身体，是不是工作太劳累了……

“啪！”英尼尔将手狠狠拍在自己的脸上，对自己有些恨铁不成钢。可几秒后，他又忍不住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一根玫瑰胸针，表情又陷入茫然。

抽屉里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我在公园等你。”

“那时天界并没重视红海伪神的影响，判定其为一个冒领神名的灵，威胁定级未能超过魔王级……现在看来，这极可能是红海伪神施加的影响。能瞒过天使长们的感知，伪神位格远超魔王级。”

“1256纪元末，震惊三界的不死魔王巴尔败亡。自此，笑被传为近代最强大的破戒人，巅峰时期可碾压当代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