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的又读了一遍，萧秋雨看向旁边放着的连书皮都掉了的《韩非子》，想了想，还是把它翻开。

虽说这是一月之后要学的书，可是奈何现在他对先秦时法家的思想极为饥渴推崇，还是忍不住要先睹为快。

顾西江认为《孙子兵法》比《商君书》更加通俗易懂，所以把《商君书》留到了后面慢慢讲述，而《孙子兵法》则是半年一把过。

顾西江是这样对萧秋雨交代的：

元利五年，已经三岁的萧秋雨正在温习《商君书》

只是顾西江还有一句话没说：“以现如今你接触的法家之学，确实无可挽回，但当你将兵、法两家尽数掌握，哪怕只是熟知，你都能为明朝续至少百年的寿命……可惜将军不通法家学。”

可是顾西江的考校往往十分偏门，还夹杂着他对很多历史的理解，譬如他竟然会问假如萧秋雨是崇祯帝，结合所学的学问，他应该怎么做……

萧秋雨还记得当时自己十分慎重的思考，给出了变法维新，整顿吏治，发展经济等一系列答案，最后顾西江畅快淋漓的说出了一句话：

和前世不同，前世面对知识点如同浩瀚烟海的政史课本的时候，萧秋雨是当做任务去攻克的，但现如今面对这比政史课本更加难懂的书本，他却反倒甘之如饴了。

“变法需要全体黎民百姓的支持，需要官员、地主、皇亲国戚、皇帝本人乃至后宫的支持，需要这个国家的每个人都向一处用力……或许我说的话有些夸张，但只是一个象征，你只需要记住不要以自己的意志为别人的意志就好，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然而“己所欲，勿施于人”也是对的。”

萧秋雨当时没有什么反应，他其实就应该不反应才对，如果现在表达出半点严肃来，顾西江可能都会觉得很好笑，然后拿此事取笑他。

“好一个韩非子……此等奇文，令人发省。”萧秋雨的脸上露出和他此时年龄不符的沉思表情。这是他第一次开始对自己前世所掌握的知识产生了动摇，虽说他前世不是什么好的政法大学学生，而且并不打算以此为生，可基础的政法理论知识他还是有的，也勉强够得上是法家的“新世代弟子”了。

《韩非子》原文他上辈子曾拜读过，粗略看来不觉如何，可是，他现在手上拿着的，乃是顾西江的批注本！堂堂以法入道的大道修者的批注本，和原著又是另一番风景了。

“所以说，为何顾先生给我的《商君书》只是一本新书？结合他所讲细看倒是有些震撼，却不及这般看来的舒服。”

“没有办法！等死罢！我乃过来人，亲身经历过那段日子，简直可谓是纵圣人亦无力回天！变法？你拿甚么变？朝野阻力之大……罢了，不说这些，总之你要明白，变法并非虚言，也并非一人之力能够做到的。”

两个装着饭的食盒那么沉，你确定三岁的我能拿得起来？

但凡是个人都不能办出来这样离谱的事来。

顾西江也感觉自己这话有些太过离谱，讪讪笑了笑，提上食盒带着萧秋雨回去，脚步飞快。

萧秋雨发现自己跟不上他，哪怕两条小短腿再怎么快，也都没办法跟上那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

一直走到顾西江慢下来，萧秋雨才发觉到了地方，只见顾西江打开门，打着哈欠把食盒放在桌上，然后匆匆离去，半点不带犹豫，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转角处。

他向来是不能少觉的人，萧秋雨常常看见顾西江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迷迷瞪瞪的翻开书，略略看了两眼之后就开始讲课，不一会就精神抖擞。

只不过他的觉似乎总是不够睡，明明已经是早睡晚起了，可还是每天困的要命。

“反正和我没关系，他爱睡就任他睡罢。”萧秋雨摇了摇头，有些费力的踩着凳子爬到榻上，但是没有半点睡意，只能睁大了眼打量熟悉无比的房间，这也算是把上辈子的习惯带到现在了。

萧秋雨的屋子并不大，只是结构做的特别空旷，加上他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摆放的，就连书桌也都是个摆设一样的东西。

“反正你写那个破字我也没心情好好看，课业什么的，就是个意思就罢了，你要好好做的话，我看着头疼，你不好好做，我也一样看着头疼。”顾西江是这么和萧秋雨交代的，显然他对萧秋雨写的字很不满意。

“不是我写不好，是握不住笔……”萧秋雨很想这么辩解，可是后来想了想没有必要。

毕竟就顾西江这个懒样，还能指望他给自己定制一根毛笔吗……

据说府上这些能找到的毛笔都出自顾西江之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出来的，反正都是照着他自己用着顺手来的。

这么早，他是睡不着的。

“行了，拿回你屋里吃去罢，到时候自己送回后厨去，我也该歇了。”顾西江向来是喜欢早睡的，早到一般刚吃过晚饭就睡，或者说不去吃晚饭就睡，全凭他当天的心情如何。

“……”萧秋雨一阵无语。

萧秋雨其实曾想过要笔录顾西江所讲，可是他现在连顾西江用的那种狼毫大笔都握不住，而全府上下，能找到最小号的笔，他也用不了……于是只能让顾西江先将今日要讲的内容抄写到纸上，他同时通过那张纸和原著一起阅读，这才能够听懂。

越看，萧秋雨就越是心惊，他键盘政治家的学识完全不足以反驳其中任何一句话，于是干脆不再想用前世的知识分析这部巨著，完全将心神放开接受洗礼。

“凡战法必本于政胜，则其民不争，不争则无以私意，以上为意。故王者之政，使民怯于邑斗，而勇于寇战。民习以力攻难，故轻死……”

“小将军？小将军？”不知过了多久，顾西江把萧秋雨推醒：“该吃晚饭了，今天后厨做的是荤腥，我是吃不得肉的，可后厨做了，我又不能倒掉，只得顺便给你带回来了两份。”

萧秋雨低头看了一眼餐盒，却并没有什么食欲，眉头紧蹙道：“如何又是鸽子汤？府上除了鸽子，没有旁的肉了吗。”

“据我所知连鸽子也快吃完了，过几天又得董鄱月亲自去买。这鸽子都是半年前买的了，现在还有好几只没吃完，谁让府上只有你一个愿意天天吃肉，前院的武士也吃肉，可他们都已是凡俗武尊，能够辟谷，又有谁愿意浪费练气时间去吃饭，于是前些天董鄱月干脆就直接给他们定了个准点儿，一周吃一次饭。”

“若非考虑你年岁尚小，可能难以理解，否则这《孙子兵法》给你讲明背熟我只需半月，《商君书》时间长一些大概半年多一些，有我堂堂大道修者为你讲述，如今你二年了才读完《商君书》就已经是很慢很慢的了。等你读完《商君书》将军又让你读《韩非子》《尉缭子》两本以筑基础，随后又是《公羊春秋》这一部以明德，算上你之前额外读的《九章算术》《明史》拢共凑齐七本，你才能开始读将军心血之作《汉军谱》”

“科举有作文章那么一说，实际上都是儒家的东西，甚么四书五经关洛的乱七八糟一大堆学派，体系亢长如同……罢了暂且不说。反正我不喜欢，你也用不上你也不必去学，这些兵家法家经典，不要求你能写文章什么的，只要你能够明白这些道理，我考校你时你能答上来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