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雨云，瓢泼大雨，远近十数里。只有这一处空隙没有丝毫雨落，云霁风开，清泠的月光普照。衣服还是湿哒哒的，表示着刚被大雨浇透的过往。

坛宇露出，岳是非立马掐出一团丙丁火，两指提着火苗围绕坛场轻转，落在香上。刚被大雨浇熄的香，重又燃烧起来。岳是非撤去坛上遮盖的布，重新露出湿润的箓卷。

把柳三都搞懵了，连岳是非都答应了，这老头居然“不答应”？对岳是非来说，这几日下来已经知晓说话的声音就是丹心长老，对他神神秘秘的行为充满警惕和不满。

但是对他现在说的这番话，岳是非是很认同的。柳三凭什么化龙？

第一次从虚空声音中传来情绪，岳是非等人明显听出他似乎有笑意。

伴随丹心长老的话语，原本任凭众人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推动的云层缝隙再次扩散，这次将岳是非与众人都纳入其中。

人影披着一件和黄龙寺其他僧众相似的袈裟，露出右肩，面目苍老，目光炯炯，站在双头蛇的身前，就像施展偌大法力强行挪移到此，竟无人看到他是从何而来。

伸出手，抚摸在柳大的头上。柳大对老者非常尊敬，低下头颅，顺遂着老者的摸头。

“为什么，都说好了？”柳三直接懵了，他没想到连岳是非都答应了，这个老头居然跳出来反对？要知道他对这老头还算尊重，帮他做了不少事。

岳是非在他身后问道，这位贯穿一切却始终未露面的人，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丹心长老没有回答，他在给柳大摩顶后，开口道：“今时今日，该化龙的不是他。”指着柳三摆摆手，而是道：“是你。”

“尊者，柳三是我弟弟，我舍不得……”

柳大摇摇蛇头，他转头去看柳三，眼神中眷恋不舍。

“你修行不够，若强行化龙。必天降雷霆击之，不仅解不了此灾，反送性命。”丹心长老摇头劝诫。

“丹心长老？”

柳三面容有些不甘，但似乎也没拒绝的理由。

寥寥数语便说服了双头蛇，丹心长老转身看向岳是非道：“岳贤友，如此方法，你可愿意配合？”

“双头蛇一体双魂，是天生的异种，他们修行千年也不能分开，你能分开他们？”岳是非怀疑道。

他对丹心长老原本还算敬重，但是经历了之前的事以后，现在他对丹心长老疑虑极多，根本搞不懂他在做什么。

“分得，分得。”丹心长老微微笑道。

只见他双手合十，刹一张开。

“啊！”

双头蛇庞大的身躯犹如突然被利刃切下，自连接处猛地分开，柳三痛苦的哀嚎一声。柳大也感受到了痛，吐了几下信子，但忍住不发一声。

片刻之后，双头蛇的身体便化为两条。连接处的创伤也快速的愈合，就这么短短的几个呼吸，这双头蛇便化作了两条再正常不过的蛇，就仿佛从未连接在一起似地。

如此堪称神迹般的表现，在丹心长老表现来，就像是做了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其他的人大气不敢出，尤其观主，被此神通惊骇的心跳都加速了些。

灵仙观与黄龙寺争斗多年，他对黄龙寺的僧众大多了解。知晓他们多修禅定，奢摩他法，真正能发神通的少之又少，平日给人做法事也多是诵经诵律，为人祈福之类。只有那位神秘闭关的丹心长老，他了解极少。

今日初见，才知道这位丹心长老有如此神通。以前是闭关，现在出现在这，岂不是说明其出关了？以后灵仙观怕是不仅比不过岳是非新立的道观，就连黄龙寺也得压他一头，实在难受的不行。

丹心长老则对着岳是非合十，微微点头道：“还请岳贤友为柳大化龙受箓，助他登临仙途。”

又对柳大道：“今日你所造之罪业并不空过，将来之时，当为众生多做善事，以补今日之过。”

“弟子谨记！”柳大对着丹心长老低头赞叹。

又对柳三道：“你且去黄龙寺寻我，不可迟疑。”

刚刚变成全新个体的柳三，还在好奇的摇动尾巴，现在听到丹心长老的吩咐，虽然满心的不愿意，却也没有办法，一声不吭钻入雨中。

顺着他的离开，丹心长老似乎也要离开。来都来了，岳是非怎么会让他这么快就走？尤其什么事都没说明白的情况下。高寒的：“丁山，拦住他，把话说明白。”

丁山道人听见岳是非的吩咐，应声而起，直接朝丹心长老的方向窜去，可是刚到丹心长老身边，就在要抓到他手臂时，奇迹出来了，丁山道人的手穿过了丹心长老的胳膊，就仿佛这个人根本不是在现实中存在似地。

水中月，镜中花，可见不可摸。

“几位贤友，我身尚在寺中，是定中来此。”丹心长老微笑着解释：“光中之影，原本不存，自然无法捉到。”

此言一出，连岳是非心里都微微震动。道家也有出阴神之法，倒也不算奇怪。可是他刚刚可是施法分开了双头蛇的身躯，如此神通居然只是幻影所做？

“我知道岳贤友有诸多疑惑，今日灾毕，还请贤友再来我寺，我将再无保留，也是为我之前的行为告罪。”

说完，丹心长老的身影消失在雨中，犹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丹心长老道：“我有法，可分开你们。柳大，你便受岳贤友道法升授，过江化龙。”又指着柳三：“你随我回黄龙寺，我留你在黄龙护法前修行，有朝一日，功行圆满，再图超升。”

“祈尊者施大法力。”柳大激动起来。

柳三愣住，他想质疑这个老头，但柳大跟他说过，老头持戒极严，佛门妄语戒为根本戒，他要不不说，若是说出口便是真实。

北传大乘修习菩萨道，若是为化度众生，还有方便善法。上座部教法并无此说，故而不论出于如何心意，都不能违背戒律。

“化龙？你配吗？”

“尊者，便无法可想了吗？您曾答应过我，要帮我兄弟。”柳大的声音带了点哀求。

“你太冲动，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造下大祸。”丹心长老略感叹息的摇摇头。又转身看柳三：“你贪痴太重，性子又太凉薄，感受不到兄长对你的爱护。等你有朝一日你想到时，却悔之晚矣。”

“然，我却曾答应你们，也是我的业力使然。”

“你、你……”柳三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不待柳三回应，双头蛇的身前有一缕金色的光仿佛火烛般点亮，在光中，有个人影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