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触到升神箓的柳大，浑身鳞甲越发灼热，原本他想开口感谢岳是非，却发觉一句话也说不出，有股力量驱使着他往河中而去。

“锵……”

“柳大，上前授箓。”

岳是非令牌击在坛上，敕令道。

岳是非暗自吐槽，就刚才的表现来看，他还真没有看出来丹心长老和凶煞有什么关联。不过这趟黄龙寺，原本也是打算事成后就要去，现在主人邀请，也免得发生冲突。

最后这几步便很快，飞速的奏授完，就将箓卷赐给柳大。

声音宏亮高亢，出自岳是非，但就如天上响彻，炸雷般落在柳大耳中，敦促着他。

柳大点头应承：“愿皈依三宝，遵守天律，今日证盟，不敢有违箓中戒规，誓行正道，福泽生灵，勤修至道。”

柳大浑身一滚，半句话说不出，向后急退，整个身体没入河水中，转眼便没了踪影。

经、律、科、箓、职五者都包含在箓中，如今授给柳大，一方面是奏授神职，另一方面也是给他修行之法，他还可以在此继续修持，有朝一日或许还能飞升上界，不再留在凡俗。

取柳大血证盟，授心印。分环破券已成，此刻只将箓卷颁赐给柳大即可，于符契上填下柳大姓名，再次烧奏上天，还是岳是非为保举人。

大雨还在倾盆而下，河水暴涨早已漫过桥面。柳大刚入水，便看不见了。岸上几人站在唯一不被雨水波及的空隙中紧张的盯着水中。

此时箓已授，这场大灾能否平息全看柳大，若是失败，就只能等到这几年积攒的水气全部消耗干净，雨自然会停歇。但是没人知道那需要多久，更没人知道会带来多大的灾厄。

“岳道长，你的箓灵验吗？万一？”

箓者，录也。其中记录了神名，伴随授箓，往往也会奏授相应神职。道士授箓才可行法劾治鬼神。经为箓体，箓为经用，故此箓文中也有经法，有戒规。

柳大入水的时候，是在七孔桥的上游，所以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七孔桥的上游，没有怎么去看下游，何况挡了七孔桥，本身视力也受限。

反而只有不怎么懂的怀远在四处乱看，他的心里非常焦急，土生土长的建水人，虽是出家修行，城里也还有亲眷，更盼着城里的灾祸早日过去。

他眼尖，突然看到七孔桥下的一点波光，有什么东西在水中挣扎，翻涌。

所有人都将目光顺着怀远所说的方向看去，他们的眼力比怀远强得多。能清楚的看到，下游的水中有如龙般的身躯正在水中翻滚挣扎，波光闪闪的正是金色愈发明显的蛇鳞。

闸北老农惊喜的喊道：“是柳大，柳大的身体。”

洪水过桥，波涛汹涌，所到之处卷积一切，去势汹汹，自然之伟力体现的淋漓尽致。

明明半日前这河也算不得大，水流和缓。月色好的时节，站在坡前瞭望，还能看见七孔桥与水面倒影，水中桥影，桥上行人，本是极好的景致。

在洪水冲刷下，几乎没什么东西立得住。纵使柳大刚才数米的身躯，也被水流冲的止不住，更有无数河中的泥沙与垃圾、树木朝他身体砸去。而他正奋力往前，逆流而上，朝七孔桥的方向游去。

桥面早已被水淹没，三座阁楼排成山字。楼阁底部同样被水冲刷，整座桥都已危险到极点，随时都可能被大水毁去，数百年古迹便要毁于一旦。

眼见着柳大的身躯在浑浊的河水中翻腾，几沉几浮。岳是非脑海中出现俊明用宝贝书想写下双头蛇时，映照在天花板上的光。

同样是一条蛇在朝桥面而去，发着蓝色光的小蛇越过了桥，化龙而飞。

与双头蛇有私怨，但是对柳大，岳是非的好感大于恶感。看着他在水中奋力挣扎，为一城人拼搏，就很想帮他做点什么。

柳大化龙原本该很顺利，可是因为他一念恶意，造就这滂沱大雨，所以他要越过七孔桥，正式化龙的难度高了许多。

泥沙冲刷，水流击打下，他的头顶上初生的角被打磨的越来越清晰。翻滚的身体正在努力生出四趾的爪。

目光落在坛上柳大送的宝珠，岳是非心里有了计较。将宝珠捧在胸口，存思用意在宝珠上。祷晴的炎热依旧在，烧的岳是非浑身燥的慌，但他不能饮水。若是水入喉，当下便落入胃腑，如阴气下坠，鼓噪的阳气便失去了作用，法便不灵验。

集中心意，岳是非导引着阳炎之气灼入宝珠中，诵咒道：“日阳赫赫，东照煜煜，赤赤炎炎，精精明明，吾光覆照，万化化安。”

本来已经没太大用处宝珠上，泛出赤红色的光芒，光亮并不耀眼，内敛浑厚，更像珠子原本就是这样的颜色。

当岳是非以自身真阳灌入宝珠，他维系的祷晴所照出的缝隙猛地缩小，坛宇处重新被大雨浇湿，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此刻就是要全力帮助柳大化龙。

往前走了几步，岳是非振臂丢出宝珠，大喊道：“接好了，欠你的，都还你。”

宝珠越过七孔桥，落在水中，隐没在湍流间。

做完这一切的岳是非几乎耗尽了浑身的力气，被大雨浇的双脚发软，扶着坛桌才能站稳，心里同样期盼着，这已是他能为这座城做的最多的事，剩下便只能看天意如何。

今晚的事，对怀远小道童的冲击极大，自打皈依入道以来，就没见过这么离奇的事。以往他的心目中，观主已经是如神仙般的人物，修行极高，精通道法。但今日展现出的神通，比他想象中的更离奇，就连观主似乎也没什么特殊。

所以他几乎是一言不发，就静静的看着一切发生。

最忧心的还是闸北老农，他紧紧盯着河水中，不敢有片刻分神。对于升神箓他更是没什么了解，如何知晓岳是非的箓到底灵验与否？

“哼，你最好祈祷我的箓卷灵验，否则今日灾厄便逃不过了。”

“可恶！”

对于质疑自己升神箓的，岳是非当然很不满，没什么好语气的就怼了回去。但他紧皱的眉头出卖了他自己。

这是他离开茅山后第一次奏授箓职，若是上清祖师不再承认他这个弟子，那这箓卷是否灵验，其实他心里也没底。甚至有些许后悔，还是应该让丁山道人来主持，至少他是明确的茅山上清弟子。

“你们看，那是什么？”

如今柳三也有归宿，柳大本就心有愧疚，算是一切都得到了解决。他自然心甘情愿到得坛前，对着岳是非低头，就像是跪倒在坛前般。

“吾今为升名登箓，汝当皈依太上无极大道，三十六部尊经，玄中大法尊师。誓守天律，教戒，持诵玄门尊经，福泽一方，受三官考校，灵官监察，若有违背，必有上天惩之，罪下幽冥，无由救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