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握住武器专精战斗术、哪怕从不挥刀向人，也早晚会伤害到自己——

何况什么从不挥刀向人、根本就是骗人的。

月朔雪不慌不忙、完全就像是逗弄小孩子一般压着打他——在自己面对实力全开的苏问寒时，每被吊打三五个回合，哪怕之后苏问寒突然就使用了不同的战术、也总算能多扛住三两招——

然而月朔雪哪怕只重复着同一个招式，林山也还是会被击飞出去——思考出来了对策、却根本没有实施的余裕。

初期他总是能够在答对月朔雪限制的答案、而在那之后则是明知道应该使用哪个公式来解题，却依然还是会交白卷得零分。

战斗能力再强又如何、使用武器的天赋再高又如何——这样的力量、只是会带来伤害而已——

他对自己的能力并没有太大的自觉性、但实际如果向他问询他对自己的力量是抱持着正面还是负面的评判，在思考再三之后，他恐怕也只能答出自己大概也只有思考能力超强、战斗方面天赋异禀这一点点优点了。

而他踏入到地狱中的时候、实际也没怎么深刻体会过所谓的山外有山的感受——纵然和自己同期、甚至自己的前辈看着他平步青云地时候，偶尔会流露出羡慕甚至是嫉妒的态度——

如果从来没想过与什么抗争、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拿起武器。

在压抑的世界生活太久、如果对每个人都保持着共情能力，他会压抑到窒息得——

因此、他对于这种愤怒和妒忌，只能从理论上去理解、在自己的情感上却未曾深切体会过。

而一旦拿起了武器、哪怕声称自己是正当防卫，哪怕都站在所谓的“正义”的立场上，也肯定会牵连到无辜者——

更不用说、一脚踏入深渊中的他根本就称不上正义，大多数时候是站在所谓的正义的对立面的。

他并不曾迷恋力量、只是除了力量就再没有可以倚靠之物；

“可恶，为什么我苦苦追求的境地，你这家伙不费吹灰之力、轻轻松松就做到了？”

回到了卧室之中、林山躺在床上——实际上肉体和精神都已经很疲惫，他却还是忍不住复盘之前和月朔雪的几场战斗。

却没有一场是疏忽大意、本可以赢下来却由于自己一时走神而失败的——全部都是自己凭本事输掉的。

在实战的时候、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月朔雪的招式以及自己的招式，大脑完全被的两个人的对局占满，一点思考其他事物的空隙都不存在。

安静地躺在床上复盘时、能够懒散散地在大脑罗列出多种战术，在一一对比后反而比实战的状态更没有信心、更绝望了——

“睡不着吗？”

“嗯——”

“你知道你明天还依然要早起的事情吧？”

“我也尽力想要让自己睡下了，可是——”林山揉了揉太阳穴、又按压着耳屏:“大脑和耳畔就是一片混乱，总是忍不住去想刚才战斗的场景。”

“忍不住去回想战斗的场景……？”

“是的。”林山把头转向了月朔雪、和月朔雪对视着:“小雪、果然很厉害啊。我越是回顾我们之间的战斗，越是能更加清晰感受到这一点——哪怕是最为简单的一招、速度也不算快力量也不甚强，我也百思不得其破解法门——

或者更准确的说，我知道该怎么破解，但仅限于理论——实际的壁垒太高、完全跨越不过去。”

“然后呢——？”

“然后什么……？”林山一脸莫名、沉默片刻后，“哦”了一声拊掌道:“然后就是——在保持着如此强力的战斗力的同时、还能兼顾优美以及优雅，这就更厉害了。苏问寒大人的招式相比小雪你，就显得更加野蛮一些呢。”

“毕竟心灵深处的东西多少还是存在着差异啊。问寒就算再怎么洗脱了过去的痕迹、到底还是实用主义。然而像是我这种出身的，即使想要更加踏实一点，也难免忍不住追求华而不实的部分。”月朔雪悠悠道:“如果要是能够把那些华而不实的枝杈的剪掉、也许精神力能更加集中一处，力量也能更上一层楼——然而、我却还是克服不了那种如果单纯为了胜利而舍弃优雅、得不偿失的思想。”

“……”

月朔雪的话说得轻飘飘的，但林山听到了之后，心中忽产生了一丝异样。

这种感觉——是什么来着？

“家训……无论何时……都要秉承着……优雅……”

像是从远处被吹来的自言自语、隐约能听到些字眼，却无法拼合成完整的一句话。

脑海中一抹倒影、被投下了石子，在破碎之后复原，但却仅仅还是一抹虚幻的影子。

“怎么？果然在听到了我的真实之后、忽然就又觉得果然这种为了追求动作的漂亮，而抑制自己的力量更攀升一阶是得不偿失？”

“不、我在想其他的事情——”

“想什么？”

“呃……”

林山的喉咙中发出了含混的声音——

“也就是、小雪你是在提醒我，我应该更专注于战斗本身，而不是你动作的优雅、轻灵和美丽，否则就更加没机会赢一次了？”

“……”月朔雪眯起眼睛、表情微微抽搐着:“15分……”

林山竟然没有在月朔雪的战斗能力中发现任何死角。

也唯有在认识到了原来人的天赋和能力差距竟然真的能远到勉强看得见绰绰之影、却无论如何也思考不出如何赶上的地步。

他不曾为自己的天赋骄傲、然而他除了天赋，也根本就没任何值得骄傲之处了——

他或许比他自己想象中的更加依赖自身的才能——

在月朔雪帮忙调转着地脉中的魔力素，把他的体力补充完毕、两人又对战了六七个回合——

此刻和月朔雪对战的时候，林山猛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

和月朔雪对战的时候，才算是目前为止，最深刻地认识到了“人外有人”。

体术、瞳术、魔力、精神控制、催眠、咒法——

两个人的空隙差距实在太大、林山甚至思考过使用小聪明的打法，然而在绝对实力面前，自己的小心机根本就是渣——越是耍心机输得就越是惨不忍睹。

尽管月朔雪尽力安慰林山、林山也明白月朔雪的强劲实力并不具有普遍性，但林山却还是稍微有点受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