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子脱离她的手、凌空转了一圈，回到了她的掌心。

林山刚刚立稳的身体整个飞了出去、撞在了在湖面升起的冰之围墙上——

并且、可能性还被限制在了相当有限的选项上——自己只有按着有限的选项行动，在这条道路上一丝不错不漏，甚至连时间都必须测算好了，才有现在能够和月朔雪当面对峙的机会。

单选选项的试卷、出题人是月朔雪，评卷人也同样是。

她只是给自己留下了可以战胜的可能性而已。

月朔雪退开了一步、中指抵在扇柄上，利落地将折扇打开。

折扇反手一转、轻轻击在他的手腕上。

并没有使用太大的力气、仅仅就是偏转着扇子，轻轻碰到了的力度。

然而、把自己击飞出去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林山的手腕却整个麻痹掉了——

在他惊讶地把目光落在手腕上的时候，他发觉自己的整只手腕都结了一层寒冰。

他瞄准着自己的脸，狠狠地把身体击飞了出去。

他的脊背撞击在冰之围墙时、全身的力量瞬间散失。

在他软绵绵跌落在地上的时候、四面冰墙忽然被切割成四片，快速在他的身边旋转着。

甚至连刺痛感都没有——

自己凝结了冰层的手、被以十指交叉的方式紧紧扣住。

失去力量的轻轻一拉、被拽在了柔软的怀中，一路上浮。

在上浮之时、自己连看清眼前身影的精神力都没有了，但是却意外没有窒息感——

在水中、他却还能正常呼吸。

林山感觉颇为不可思议、直到他摇晃的手臂无意中撞到了柔软的水泡壁，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抱着自己的人将二人的周身覆盖了一层在水中还能自由呼吸的保护罩。

在上岸的瞬间、保护罩发出“啪”地一声破裂掉。

自己平躺在透着清新香气的草地上、头顶是苍青色的月光。

“尽管交了满分的答卷、可水平暂时还是不如出题老师呢——”月朔雪的头悬在他的脸上方、遮住了藏蓝天幕上的月:“真遗憾，方才这一局，是我赢了呢。”

湿漉漉的头发、一滴一滴的清水顺着发丝流淌到他的脸颊。

如果不是这个场景并没有什么好感动的、月朔雪的表情也极其平静，带着轻柔的笑靥，林山简直要怀疑落在自己脸上那透着淡淡的香气、略带咸味的并不止是湖水，还混着月朔雪眼泪了——

她微微叹气、吐出花香混合着奶油甜的气息。

“如果刚才那一局你能赢下来，那么决赛时就是十拿十稳了。可惜果然再有天赋、再走着相当稳妥的速成道路，进度再突飞猛进，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刚才那种状况下取得胜利啊——”

“那是当然、再怎么努力，我也是……”

林山本想说“我也是刚刚脱离了桑尘国的压抑环境、武学以及魔法方面的初学者”。

然而话到嘴边、林山却忽然改变了主意——

不可以说谎。

身为合作者的诚意固然重要、但是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欺骗月朔雪这件事，他已经切身体会过了——

纵然月朔雪似乎隐隐约约有把他的思想引导向也许这只是装模作样的精神压力的意识，然而——即使月朔雪的敏锐确实是装腔作势，现在他身体的力量刚被【固梦琉璃】榨干，处在虚弱的状态，无论是思绪还是行动都明显迟钝，那么表情大概也自然而然也相当软弱。

平素不会被看出破绽的谎言、此刻都很容易被不擅长察言观色的轻易看穿，何况是月朔雪——

“我也不算完全的初学者、稍微有点底子。但那点经验累积到底是有限的——身体素质也相当差，根本不可能和您这种既有天赋也有时间，积年累月的既不曾懈怠了战斗训练也不曾懈怠了饮食控制和身材状况的相比啊。”

“嗯——”月朔雪浅浅一笑:“60分。”

“这次战斗的分数判定？”

“45分——”月朔雪耸耸肩、靠着他的肩膀躺下去。

“也就是说、加在一起有105分吗？顺便问一句，满分是多少分呢？”

“只剩下30分了——”月朔雪狡黠地嬉笑了一声:“顺便一提满分当然是100分。当然我知道也有120分、150和90分制，但是见到的最多的果然还是100分啊——”

林山略一沉吟、知道了月朔雪始终是在说某一件事的评分，而并不是三件事。

分数并不能叠加——自己的分数从60分降到了45分，最终又下降到了30分。

月朔雪的声音本就清冽动听、卸下所有的压迫与强势，仿佛能和静夜的晚风以及湖水的声音融为一体。

“这到底是什么的分数？”

“你猜猜看——？”

“总之从刚才的对话来推断，已经不可能是刚才战斗评分了。”

“不是。”

“那么——是我的精神状态？”

“我一直在你的身边帮你调转地脉中的魔力素替你补充灵力、很显然你现在是越来越精神的嘛。”

“那么——”

“啊、好啦。”月朔雪抬起胳膊、用扇子轻轻敲着他的胸膛，气息吹拂过他的耳畔:“也不是所有问题都必须有答案。保留着某个不知晓答案的问题，不觉得有点浪漫感吗？

尤其是、始终思考也始终无法回答，那么就会忍不住一直思考，在思考问题答案的时候，当然也就会想到提问的人——换句话说就是一直能想到我。所以、或许这道问题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解答，纯粹就是我希望你能在迷茫和困惑的时候想起我曾经问过你一个没答案的问题——”

月朔雪的睫毛扫过他的耳垂:“有时候始终都猜不出真实、比什么都知晓要幸福得多呢。”

林山最初以为这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段日常般的对话——

然而当他意识到了月朔雪话中的含义时，却已经全都回不去。

的确——人总是忍不住会探求所谓的真相。如果始终都不知道真实、会比拨开迷雾更加幸福——

虚假的幸福、以及撕开虚假幸福面纱之后要面对的无尽的深渊，到底哪一边才是对一个人来说比较合理的选择呢。

一道水蓝色的身影、宛如人鱼般在自己的周遭闪着浅光。

在水蓝色的身影向林山伸出手来时、冰墙四分五裂。

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从冰墙的外侧变成了冰墙的内侧——顶部已经再度封死、只留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伴随着“咚哗”地一声、他的视野被染成了湖绿色，而那份湖绿色咚顶部的缺口上渗透进来，越渗越快，很快就淹没了他半个身子。

但林山也算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如果月朔雪想要把气息按压到自己完全感知不到——以及方才在顶部快速聚集起无法脱逃的厚度的冰块是完全来得及的——

连人带着包裹他的冰棺、落入了湖水之中。

而他试图催动自己的身体脱离即将把他淹没的湖水，身体却一丝力气也没有——

在他方才用尽全力对自己殴打了一拳、被撞击到冰墙时，他的全部力量已经被【固梦琉璃】吸干了。

月朔雪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的知识点和答案，自己站在了她面前这一点非但不能认知为自己能力超群，反而必须要精准意识到为自己出了难度适中试卷对于“力量”这一概念的认知精准到了何种地步才行。

翠色的眼眸、在一丝欣喜之后，染上了一层肃穆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