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陆安不得不承认，自己总是干完分内之事就匆忙回家了，就连酒吧这帮朋友的聚会也很少参加。

冯钰给苏陆安递上一杯热水：“下次就算遇到烦心的事情，也不要喝酒了。我发现你酒量真的不行。”

苏陆安望着舞台上的冯钰，曲子轻快流畅地从他的指尖飞出。冯钰在吉他上的造诣，远远高于自己，他不自己上台弹唱，一方面是当了老板使然，一方面则是为让自己有个心安理得落脚的地方。

对于这些，苏陆安都了然于心。

***

“我倒是很想趁此机会同你安静地说会儿话。”冯钰坦言到，“虽然你每天晚上都来酒吧兼职，可我们这样的聊天机会似乎并多。”

“谢谢。”冯钰为自己过生日，在苏陆安看来本身就有负担。她更担心因此误了酒吧的生意，“不过今天确实不营业吗？”

“我这个老板都不担心，你在担心什么？”冯钰似乎洞穿了她的心思，忍不住打趣她。

“我只是发现我在酒吧工作这么长时间，还没光顾过酒吧的生意。”苏陆安顾左右而言他。

“给你过生日不重要吗？”

“又虚长了一岁，不过还更好一些。”

“最后账还不是记在我头上。”冯钰见她找借口的模样，不禁大笑了起来。

“我记得我给钱了。”苏陆安一脸狐疑，“没有吗？”

“确实……给了。”冯钰无奈。

“你让我提前来，我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

“那如果是李默然那么做呢？”

稍微迟疑了一阵，苏陆安还是回答说：“他应该也不喜欢那么做。”

“陈冬说你住在他的公寓里。”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是他的房子。”

“我可没有别的意思，”见苏陆安极力掩饰，冯钰解释说，“你有个落脚的地方我反而很安心。我知道他帮了你很多。”

“你也帮了我很多。”平心而论，苏陆安觉得冯钰对自己的照顾似乎还要多一些。

“可你还是不会喜欢我。”话语一出，冯钰就知道犹如离弦的箭再无回转的余地。他语气尽量轻柔，不带抱怨，“我以前总是半开玩笑似的试探，总觉得如果不成，还有回旋的余地。”

“我一直把你当做可敬的兄长，打心底珍视这份情感。”苏陆安知道一直承蒙冯钰照顾，自己对此无以为报。但她却不能把友情和爱情混为一谈，不能因为感激而选择喜欢，她也尽量说得轻松，“我会努力干活来报答你的。”

“你会和李默然重新开始吗？”冯钰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苏陆安楞了一下没有回答。她自己也很混乱。之前因为李默然远在法国，在决定分手的时候似乎很容易。而如今李默然回国，又在工作和生活与自己有交集。抛开理智的话不说，若说自己一点没有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事实证明，在李默然出差的这半个月里，她居然天天都能想到他。

“我是不是超级善良，”冯钰居然自嘲了起来，“被拒绝了还想着要去撮合竞争对手。”

“哪有什么拒绝，也没有竞争对手。”苏陆安被他说得怪难堪。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冯钰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他没有再坚持送苏陆安回家。等苏陆安走后，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有时候，偏执和放弃只在一念之间。

“李默然？”当李默然出现在蛋糕店的时候，朱珠无疑是吃了一大惊。

李默然说着“好久不见”，便开始眼神游离地环顾起四周来。

“你找苏陆安？”朱珠觉得自己多此一问。

“她在吗？”

“很不巧。她平时这个时候都在。”朱珠有意解释清楚说，“但是今天下午说是有事，就提前走了。”

李默然看上去有一些失落。朱珠上下打量后对他说到：“我看你变化也不大呀。”

“有谁说我变化很大吗？”李默然当然是指苏陆安。

“没有。”朱珠赶忙摇头否认。

她想起李默然刚回国时，苏陆安曾对自己描述过李默然，说他“看上去不怎么样”，自己对他也“完全没感觉”，而且甚至怀疑自己以前的眼光是怎么觉得他帅的。

后来想想，毕竟苏陆安说话的时候带着被李默然冷眼旁观后的怒气，也许不能算是最公允的评价。

从冯钰的酒吧出来，苏陆安便坐上了回家的公交。傍晚时分华灯初上，零星的雨花挂在窗玻璃上，苏陆安望着车窗外发着呆。等她下车的时候，雨势也渐渐变大，不一会儿便是滂沱大雨。

从公交站到公寓还有一段距离。雨滴疯狂地落在她的头发上，头发瞬间就湿透了，冰冷的感觉袭遍全身。她想起课本上那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自己又何尝不是处在如风暴般的焦灼中。

她加快脚步一路小跑。正当双眼被雨雾迷离，抬头辨不清方向之际，一件厚实的外套罩在了脑袋上方，雨仿佛突然停了下来。

苏陆安抬头便看见了李默然。李默然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雨水顺着发丝不住地往下淌，变成一条条水痕印刻在脸上。他将苏陆安罩在衣服下面，领着她往附近公园的凉亭避雨去。

等两人好不容易跑到了凉亭处，李默然熟练地一个箭步跨上了台阶。

苏陆安对这里还不太熟悉，路灯的灯光已经被雨雾蒙蔽，再加上腿比李默然短了那么一点儿，她一脚就踩在了阶沿上，整个人向前倒去。

李默然还算身手矫健，立马转过身来立在她的前方。苏陆安直接跌进了他的怀里，没有向地下摔去。

时间大概是停顿了几秒钟的样子，苏陆安才从李默然的怀里直起身来。李默然放下了仍然高举在头顶的大衣，抖落了上面的雨水。

雨点劈劈啪啪地砸在用瓦片搭建的屋顶上，苏陆安不知是不是刚才跑得太厉害的原因，心跳也随着雨声密集地起伏着。

“去哪儿了？”李默然问道。

“酒吧。”苏陆安简短地回答他。

“兼职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也不是。”苏陆安嘟囔的声音很小，几乎被雨声覆盖住了，让李默然根本听不清。

他低头想要附上自己的耳朵，苏陆安却误解了他的意思，惶恐地朝身后退了一步。怎料刚好踩到刚才跌到的阶沿上，身子顺势往后倒去。她本能地抓住李默然胸前的衣服想把自己拉回原地，没想到李默然也没站稳，跌跌撞撞中两人贴得更近了。

就在苏陆安好不容易松口气准备喘息的时候，李默然侧过头将唇紧紧地贴了上去。苏陆安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却好像什么也看不清。

只感受到那双唇柔软而温热。

“我可能从没告诉过你，在大四的那场演唱会上，我原本想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你表白的。”大学的事情早已成过去，说说也是无碍。

“幸好你没有那么做。”苏陆安尽量让自己感觉像平日玩笑一般。

“其实你也可以营业的。”苏陆安环顾四周，比起往日的热闹，今天简直冷清地让人有些局促。

“今天是想跟你说些心里话。”冯钰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不想正在跟你说话的时候，突然有人叫我去结账。”

“当与你冒雨前行，走近的不只身体，还有两颗早已疏离的心。”

苏陆安抿嘴笑了起来：“那是必然的，说明酒吧生意好。”

两人沉默了一阵，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有些话对冯钰来说，一直埋在心里，不敢随意说出。仿佛那是两人相处的底线，一旦捅破似乎很难再如今天一般相处。

可是，他回想起苏陆安买醉的那天。李默然一直陪在身边，什么话也没有说，却无声地宣誓着主权。他如此了解苏陆安，又何尝不清楚她内心的想法。

“生日快乐！”曲罢，冯钰轻柔地说着朝她走来。他拉开苏陆安身边的座椅，在她的身旁坐下。

回想起和苏陆安相识的点点滴滴，已经有17个年头，从苏陆安小学毕业第一次去学吉他开始。他对苏陆安的情感说不上深刻，但还算绵长。他一直对她有些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