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仁善听闻，闭上了眼睛，并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在考量之中。

“刘师弟此言差矣。”突然，又是一人从众弟子当中站了出来。

要知道吴仁善凭借利用姜平的特殊体质，所钻研出来的药方足足有数十种之多，可治愈数十病症，预防上百恶疾。

被偷了那么两三个药方又如何，吴氏医馆的一切仍是照旧无常。

先不考虑这个两个六七岁的孩子能否担任这种大人都难以完成的偷取药方的重任，即便他们是真的，对吴氏医馆来讲也是无伤根本。

“师父，所谓‘有教无类’。依弟子之见，这名为小虫儿的奴仆已经得到了教训，念其只是为了医治妹妹的病，秉性尚可，不大可能怀有其他目的，是否让弟子医治。”说话之人，名为刘丁，正是与姜平每日早晨问候，交好的刘师兄。

吴仁善就是要借这两个小奴仆，告诫那些蠢蠢欲动的商贩之流，别动什么歪心思，敢触动医馆的利益实属不智。

吴仁善不是善类，可不管什么原则，对幼童他照样能下得了死手。

“师父，所谓‘无规矩不方圆’，暂不管这两个孩子是否怀有偷取药方的目的。可偷药是事实，不立威则无信。依弟子之见，那男童应该乱棍打死，女童若敢有怨恨，直接绞死便是。”

···

少顷之后，吴仁善的怒气渐渐消散，其后众人之中，一人踏出躬身拱手，小心翼翼请示道：

“弟子这段时间观察这些奴仆，发现他们怠慢劳作，有不少偷奸耍滑、混吃等死之人，是时候应该给这些贱骨头立立威了。”

说这话的人，则是许真。他是当初独吞秦林身前所攒工钱，并对姜平怀有杀意的许师兄。

“许师兄，这奴仆们制药的工坊可是师弟我在监管，许师兄什么时候来视察了。再说了，许师兄经常说这些奴仆身子脏，连看都不想看吗？”刘丁听闻这姓许的竟要杀人立威，当即反驳道。

两个孩子是生是死，他吴仁善可没有心情和精力去管。

“弟子知错。”

“弟子知错。”

刘丁和许真立刻躬身拱手，退至一旁，不再言语。

突然，吴仁善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他竟是起身回头，在扫视所有的弟子众人之后，却是有了一个惊人发现！

面对来自师父的冰冷眼神，众弟子心中一寒，更是后怕，纷纷低头不敢直视吴仁善的眼睛。

“许真，刘丁，你俩人可真真做得不错！医术蹩脚不说，可这权术，玩得倒是明白。”吴仁善脸上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师父，您的话？”

“师父，你这是？”

许真和刘丁两人心中均是疑惑，同时抬头望向了吴仁善。

吴仁善不理两人，依旧冷冷注视着众弟子。而众弟子也是我看看你，你瞅瞅我，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在吴仁善行医治人近五十余年里，包括姜平在内，他统共收了二十一名弟子。

其中，许真和刘丁是吴仁善入门最早的弟子，如果加上两人曾为药童的年月，那时间足足有二十年有余。

许真，刘丁两人在众弟子医道天赋最高，几乎不分伯仲。两人当中任何一人都有足够的资格继承吴仁善的衣钵，自然受到重视和特殊关照。

而吴仁善在过去几年，尤其是姜平到来的几年里他对众弟子的教育稍有分心，无暇兼顾，他毕竟要著写医书，精力有限。

可眼前一幕，却是给吴仁善敲响了一个警钟！

这许真和刘丁的身后各站立着九名弟子，两拨人分别站成两波，隔着老远，可谓泾渭分明。

二十名弟子，居然以医术最高的许真和刘丁两人为首，拉帮结伙了。

吴仁善这才回忆起过去被他所忽略的种种细节，似乎这些弟子在习读堂的时候，从来都是分席而坐。彼此讨论医术心得的时候，也从来都是分成两拨人。

再一想，过去习读堂每每发生争执的时候，除了许真和刘丁，便再无第三种意见出现，所有弟子均是围绕着两人的观点而辩论。

这让吴仁善不免有些心惊后怕，吴氏医馆由于管理体制极为特殊，他本人除了钻研医术写书之外，基本都是托付给众弟子全权打理。

一旦出现门人不睦，拉帮结伙的情况，吴氏医馆立刻会出现分裂崩溃的瓦解危机。

吴仁善苦心经营半辈子的医馆，搞不好就会毁在弟子们争权夺势之下。

医馆利益牵扯巨大，他又没有后人，自然是让这些弟子们眼红，争夺在所难免。

许真和刘丁二者心性基本相反，一者急，一者缓，一者恶，一者善。如此截然相反的性格，基本无调停和谐的可能。

吴仁善自己都是没有想到，一时疏忽，竟给医馆埋下了这么大隐患。

不知不觉之间，这许真和刘丁，当初两个懵懵懂懂的药童，如今已经学医二十余载，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认清了医馆内部问题之后，吴仁善却是在心中想起了一个人，姜平。

“哼，险些酿成大祸，必须要尽快除掉此子了！”吴仁善心中暗道。

他赶忙闭上眼睛，因为杀意更是要从眼中溢出。

“够了！”

“许真，刘丁，众目之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你二人真是给为师长得好脸！”本来闭目的吴仁善怒喝，连忙开口制止。

“哼，刘师弟连我去哪里都知晓？真是荒唐！还有，师兄我想去哪就去哪，什么时候轮到刘师弟你来言语？”许真心中不爽，针锋相对道。

“呵呵，我记得那名为小鱼儿的女童随其他奴仆外出采购杂物时，发现师兄你正从赌坊出来，这该不会是师兄借刀杀人之计吧？”刘丁兄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冷声道。

其实，仔细想想这对可怜的兄妹对于吴仁善来讲根本算不上威胁。

“嗯？！姓刘的，凡事都要讲证据，你居然敢给泼脏水，你亲眼看见了？！”许真听得心中一慌，随后更是暴怒道。

“许师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已经有不少人看到师兄出入赌坊了。”刘丁毫无惧意，冷声道。

“你！真是好胆！”许真心中怒气难耐，眼中杀意尽现。

可姜平明白，真相，并不是吴仁善想要的。

立威与震慑，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