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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65】

  • 作者:楼见溪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9-24 17:50:26
  • 字数:8146字

两相沉默中,纪刺史问出了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不想嫁入东宫?”

“不想。”纪听不假思索。她在后院的牢笼中挣扎求生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还愿意去到另一个斗争更激烈的环境里尔虞我诈?

纪听捧着热茶,缓缓道:“我偷偷逃跑毕竟胆大妄为,阿爹生气得紧,亲自带人找到我,质问我为何行此悖逆之举。当时我想着,既然已经被识破,就没有再遮遮掩掩的必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些年积攒的怨气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

纪听说得慢,当时的情景也在她慢声细语地叙说中浮现在眼前。

时锦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地望向她。

父女情分早就在日复一日的漠不关心里消磨殆尽,如今又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给谁看?

这些年大夫人对她的种种为难、小妹对她的种种羞辱,均被她一一揭露出来。

纪刺史保持了难得的耐心,脸上的震惊也随着纪听的讲述渐渐变为恍惚和痛悔,好像分外心疼这个女儿的遭遇一般。

纪刺史似乎不解:“当初相爷来靖州,你分明是愿意……”

纪听却只觉得可笑。

十几年来,但凡这个父亲表现出一丝对女儿的心疼,她也不至于在后院里如此任人宰割。

事已至此,纪听干脆不再隐瞒,直截了当道:“那只是为了快些从刺史府逃离出去的权宜之计罢了。不论当时来的是相爷,还是其他人,只要能带我走,我都愿意委身。”

一个刺史的女儿纵然再不受宠,也飞不出靖州的天地;可一个不受宠的妾室,想要脱身却是再容易不过了。

她算得极好,若是相爷是个三妻四妾的寻常男人,必定能脱身。可偏偏,她遇见的是顾云深,眼中除了时锦再容不下任何人。

这幅痛心疾首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动容。

纪听眸中染上几分讥诮,语调平平道:“他说大夫人有母族撑腰,素来跋扈。他担心太关注我会让大夫人对我更加忌惮,这才始终冷待,希望我能平安顺利地长大。他还说,这么多年忽视冷待非他本意,若他早知是如此结果,当初断然不会妄作论断。他深觉对我不起,又无力补偿。所以便顺着我的意愿,放我离开。”

顿了下,纪听垂着眼,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杯盏,讽刺地轻呵一声:“总有人自诩用心良苦,以为漠不关心便是保护,当真是可笑。”

屋里的气氛有些许凝滞。

时锦听完,心中五味杂陈,难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

纪刺史若真是冷漠无情倒也还好,偏偏他并非无情,如此做派,反而让纪听爱恨不能。

时锦在心里轻叹一声,看着有些颓丧的纪听,拍拍她的肩膀,换了话题:“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纪听抿了口茶水,收拾好心绪,笑道:“好不容易没了束缚,自然要见一见大好山河,然后再挑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落脚。”

这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时锦眼睛一亮,不动声色道:“我幼年在江南长大,那儿民风淳朴,山水秀美,着实是个定居的好地方。”

纪听认真记下,抚掌道:“江南冬暖,我如今启程去,正好能避避寒。”

时锦笑吟吟地点头,紧接着道:“眼下还早,去江南不急于一时片刻。你奔波多日,先在相府住段时间歇歇脚,再论其他。”

左右纪听无事,思虑片刻,便也欣然同意。

相府的日子和刺史府迥然不同。

时锦虽然身份贵重,可相府素来少与朝臣结交,她又双腿不便,压根儿不似大夫人一般勤于参加宴会。

是以纪听清闲得紧,每日只教时锦绣“鸳鸯戏水”的花样,或是陪着她逗小三月玩儿,过得很是自在。

这段时间,时锦的腿伤也有了喜人进展。

因着愈合甚好,已经可以开始练习站立和走路。

虽然三年来一直没落下对双腿的按摩,可毕竟三年未曾用过力,乍一起身,虽然略疼,时锦也难免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大约是失去过,所以对于失而复得的东西格外珍惜。虽然练习走路不容易,可时锦却每日都坚持了下来,练得很是兴起。

晚膳后,顾云深也会支撑着她走一段儿,消消食,才会回到书房处理政务。

时锦性子开朗,每日走路时,虽然累得满头生汗,却喜色不减,总会拣着新奇好玩儿的趣事说给他听。

今日却难得没有提起兴致,皱着眉,看着有些垂头丧气。

顾云深略感意外,试探着问:“阿沅今日是有心事?”

时锦轻叹一声道:“杨女医的夫君前两日被押解进京,这事儿你知道吗?”

顾云深微微颔首:“有所耳闻。”

他帮着杨女医找孩子,自然要摸清楚她夫君的逃窜踪迹,是以一直和太子有交流,自然知道这桩事。

时锦也不惊讶,继续道:“杨女医今日来府向我致歉,说她已经见到了她夫君,也知道了女儿失踪的原因。”

顾云深似所有觉,问道:“孩子是她夫君扔的?”

时锦正愤懑着,闻言登时一滞,她缓慢地眨了下眼,有些困惑道:“你怎么知道?”

顾云深莞尔道:“孩子是她夫君带着的,太子又没见过这个孩子,倘若是另有追兵抢夺,太子的人定然不会一无所知。思来想去,只能是她夫君贪生怕死,为了逃命,狠心将孩子丢弃。”

震惊于他的神机妙算,时锦由衷地问:“你是不是一早就猜到了?”

顾云深点点头。

时锦又问:“那你当时怎么没告诉杨女医?”

“毕竟是猜测。”顾云深推着她慢慢走,边道,“况且,当时杨女医很是信任她的夫君,就算得知了她夫君并非如她所知一般良善,恐怕也不会相信他会当真狠心到丢弃孩子。既然不信,不如不言。”

也有道理。

时锦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转而又愤愤不平道:“她夫君着实可恨。既然嫌累赘,当初不带着女儿就是,何必一边装痴情,一边又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

顿了下,她仰头望着顾云深,问:“对了,杨女医的女儿,你找得怎么样了?”

前脚还在表达对杨若夫君的唾弃,后脚就问起了孩子的踪迹,思路委实跳跃。

好在顾云深听得认真,从未走神,是以流畅道:“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太子留了人帮着一起找,再过不久应当就能有结果。”

想到今日杨女医失魂落魄、强忍悲痛的模样,时锦一阵叹息。

孩子被丢弃时尚且不足月,如今隔了大半年,也不知是凶是吉。纵然有太子帮着找,可大海捞针,到底艰难。

顾云深垂眸觑了眼愁眉苦脸的时锦,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道:“阿沅别担心,我再多派些人手,争取早日找到孩子的踪迹。”

时锦“嗯”了声,面上却没露出多少笑意。

沉重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入睡前。

小三月年龄虽尚是稚龄,可感知情绪的能力却不见少。

因着时锦没多少喜色,小三月也罕见得没有折腾,只咬着手,溜圆的眼睛直直望过来,有些小心翼翼。

知蕊抱着小三月轻声哄着,看了眼唉声叹气的时锦,失笑道:“姑娘再不笑一笑,小三月就要哭出来了。”

时锦回过神,探身看了眼面露胆怯的小三月,当即心疼地将人抱过来,轻哄道:“不怕不怕,姨姨方才在走神,不是故意吓月月的……”

小三月原本就亲近时锦,没多会儿,便弯起眼睛,“咯咯”笑起来。

知蕊拿着热锦帕来给小三月擦脸,边问:“姑娘还在想杨女医的事儿?”

“可不是吗。我一见到杨女医,就总想到小三月。”时锦垂眸看了眼眉眼弯弯的小三月,叹道,“杨女医苦寻女儿不见。我总想着,将我们月月狠心丢弃的父母,会不会如杨女医一般思女心切——”

话到这里,时锦忽然一顿。

知蕊正洗着绢帕,身后忽然没了声音,下意识轻唤:“姑娘?”

时锦的视线定在小三月的眉眼上,良久,轻声问:“知蕊,小三月如今多大了?”

她的声音有些不稳。

知蕊担忧地望过来:“姑娘可是腿上不适?要不我来抱着小三月?”

时锦摇摇头,紧紧抱着小三月,重复问:“小三月如今多大了?”

知蕊面上忧虑不减,见她执意要个答案,想了想道:“长思姑娘说,月月被捡到的时候大约满月没多久,如今应当是一岁左右。”

声落,她不解地问,“姑娘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时锦却没答话。

她打量着小三月,大约是心理因素作祟,总觉得这眉眼有几分眼熟。

半晌,她喃喃道:“杨女医的孩子,丢弃时是不是也不足月?”

饶是知蕊再迟钝,此时也明白了时锦的意思。

“姑娘是说……”她心里跟着一紧,还没说完,又觉得有些天方夜谭,“怎么可能。小三月是长思姑娘在京畿捡到的。杨女医的夫君压根没靠近过上京城——”

时锦指尖微蜷,涩声打断她:“杨女医的女儿膝窝有一片胎记。”

只要看看小三月的膝窝,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时锦只手抱着小三月,另一只手去掀她的被衾。

答案分明就在眼前,时锦却手颤得难以自抑。

怀中的小三月似乎也觉得不适,又开始“咿呀咿呀”叫起来。

时锦闭了下眼,将小三月交给知蕊:“你来看。”

知蕊担忧地叫了声“姑娘”,见时锦打定主意要一探究竟,思虑半晌,终究不忍地将小三月接过来。

小三月尚且不知愁滋味,瞪着腿表示不满。

知蕊却眼明手快,飞速地看了眼她的膝窝。

她虽照顾小三月良久,可平素里净身穿衣,从不曾注意到过膝窝这个地方。

如今定睛一看,才发现——

小三月的左膝膝窝处,指甲盖大小的鲜红胎记清晰可见。

“他没有带我回府。”纪听摇摇头,“一路上我被看得严,并不知道方向。等到了目的地才发现,他带我出了靖州。”

时锦抿了下唇,迟疑道:“纪刺史他……”

她虽着急离开,却不忍破坏他们的情谊,于是只能继续在刺史府里忍气吞声。

大约是说出心里话太痛快,她反而没那么多顾及,丝毫不再遮掩自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逃走机会的决心。

对不起?

被押送回刺史府的路上,纪刺史派了许多人看守她。

纪听虽然想走,却也没和他们硬碰硬,思忖着在来上京的路上伺机而动。再不济,到了上京,向时锦求援也能一解燃眉之急。

时锦听得心中发紧,问道:“后来呢,纪刺史带你回府之后又是怎么愿意放你离开的?”

乍然得知诸多内情,纪刺史当即愣怔在原地。

面上的愤怒尚未敛去,又新添震惊。两种表情僵硬地叠在脸上,显得滑稽又可笑。纪听全当没看见,只语气平静地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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