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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55】

  • 作者:楼见溪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9-24 17:50:24
  • 字数:6778字

时锦却在心里叹了声气。

她深知顾云深的性情,陡然间得知这些事的真相,哪怕得了她安慰,心中定然牵挂着,怎么可能轻易就睡熟?

时锦只当他官署无事,并未深究,笑着说:“不去正好,昨夜一夜未睡,正好趁这个机会歇一歇。”

怕顾云深拒绝,时锦赶在他说话前开口,“不许说不累。”顿了下,又笑眯眯道,“就在这里,我看着你睡。”

顾云深摇摇头,道:“今日不去。”

他睡姿一如既往地规整,平躺在床上,双手叠在腹间,呼吸均匀,好似已经睡熟。

他转头看了眼时锦。

时锦眼中带笑,推搡着他道,“快去睡!”

如此装睡,不过是想宽她的心。

时锦果如她所言,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她托着腮,目光定在顾云深面庞上。

他素来都是极得上天眷顾的那个人,即便一夜未睡,除了眼下些许青影外,并未流露出丝毫倦怠。

想明白这些,时锦沉吟片刻,探身拉过他一只手。

顾云深仍闭着眼,看上去像是毫无所察。

直到手掌被抻开,一截纤细的手腕搁进来,他的眼睫才轻颤了下。

顾云深顺从地躺在床塌上,阖上眼。

从始至终,搁在他掌心的手腕一直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平摊着的手才有了动静。

时锦看着他五指蜷了蜷,缓慢地收紧,直到将她手腕圈合住,不由弯了弯唇角。

即便是睡梦中,睡得并不安稳,顾云深潜意识里还是不敢在手上用力,只虚虚握着,能感知到时锦手腕未抽离便也作罢。

他连日操劳,又刚经大悲大恸,知他睡得浅,时锦一直不敢动。生怕一有动静就将他吵醒。

时锦半靠着床柱,在这样的静谧气氛中也渐渐萌生了睡意。

还未来得及阖眼,知蕊进来,见顾云深睡着,放轻了脚步,凑在时锦耳边道:“姑娘,宫里来人了。”

时锦抽不开手,只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知蕊心领神会,悄声说:“听管家的意思,说是相爷朝会时神色不好,似是走神被陛下看出来了,陛下不知缘由,担心出事,特意派人来问。”

时锦一愣,走神?

她下意识侧头看了眼顾云深,他眉心难得一见地蹙起,似是睡熟了才敢表露出这样的表情。

时锦收回视线,抿了下唇,轻声道:“就说相爷病了。”

知蕊小声应了句“是”,转身出门去打发宫里来的人去了。

时锦睡意全无,轻轻抚平他的眉心,无声叹了口气。

顾云深醒来后得知时锦的借口,也不曾说什么。只是承继了这个借口,顺水推舟告了好几日的假,推了许多政事,安心在家陪着时锦。

他照料时锦原本就细心备至,经此一役,越发亲力亲为,事必躬亲。

连知蕊都被晾在一旁,插手不得。

一连歇了五六日,才终于“病情痊愈”离府上朝去了。

被冷落已久的知蕊总算逮到机会,朝时锦大倒苦水,心有余悸道:“相爷可算愿意去上朝了。”

时锦却没她那么乐观,沉吟片刻道:“你去打听打听,近日朝堂动向如何。”

知蕊不解其意,愣了一下。

时锦抿了下唇,有些忧虑的叹了口气:“我这腿伤给他打击不小,哪怕亲耳听了大夫诊断,他还是放心不下。如今乍然去上朝,恐怕是要去做什么事。”

知蕊这下明白了,忙不迭出去打听。

这两日朝堂的动向不难打听。

西羌二皇子预备离京,临走前,请求和亲。

关于和亲的人选,这两日朝臣间商议的正火热。

遇事难决,许多人都等着相爷的意见,这才是顾云深上朝的缘由。

顾云深是不支持的和亲的,今日一反常态去上朝,能给出什么意见?

时锦正猜测着,就听小厮来报,说是郑姑娘有请。

知蕊担忧地望了时锦一眼,迟疑道:“姑娘,恐怕来者不善,若不然回绝了?”

时锦想了下,摇摇头:“不必了,我去。”

“姑娘!”知蕊不赞同地皱了下眉。

时锦深知她的疑虑,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估计是与和亲有关,我们去看看,赶在他下朝前回府,不妨事的。”

知蕊拗不过她,只得带着人去赴约。

时锦所料不错,郑雁书确是为了和亲一事来的。

她没同时锦寒暄多久,给她倒杯水推过去,朝她一笑,颇有些落寞的意味。

时锦正纳罕着,就听郑雁书开门见山道:“我要去西羌和亲了。”

时锦愣了下。就算和亲,凭武安侯的权势,能保不下郑雁书?

像是看出了时锦的不敢置信,郑雁书自嘲一笑,拎着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没头没脑地道:“今日想想,你才是让人羡慕的那个。”

时锦坐在轮椅上,也算是明白郑雁书的用意了:她在倾诉。

时锦没吭声,静静听着她说。

郑雁书道:“月前你从齐嬷嬷处得的东西,足以让我父亲和姑母将我嫁到东宫的盘算落空。陛下却按下不表,当时,姑母、父亲、我,都以为是陛下忌惮武安侯府的权势,给了郑氏一个恩典。如今我才明白,这哪是恩典,这分明是催命符。”

郑雁书抬眼望向时锦,轻嘲一笑:“陛下故意按下此事,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不得不嫁进东宫,不就是为了逼阿珩哥哥现身?”

时锦心思电转,心下惊骇。皇帝要办成此事,就要对武安侯府众人的心思甚至于赵珩的心思知之甚深,缺一不可。

从不因为齐嬷嬷牵连到武安侯府,到赵珩被捕,期间种种,他仅仅是放弃了她拱手送给他的证据,其余诸事,皆未插手,却事事尽在他的掌握。

时锦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皇帝是不是知道他腿伤的真实原因?

转念一想,这事她瞒得密不透风,连顾云深都不知道,遑论是他?退一步想,就算他知道,又何如得知她是否知道真凶是谁?

他就算再运筹帷幄,也算不透她何时去安国寺、何时要去抓人。

这个想法太荒诞,时锦暗道自己多虑。她定了定神,不欲再同郑雁书多做纠缠,了当问她:“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些?”

郑雁书将杯中水一饮而尽,似是没有听到时锦的话,自顾自道:“阿珩哥哥秋后就要被斩首了,镇广将军当年在两广功绩斐然,时隔这么多年,陛下却连给赵家留个后都不愿意。”

她的语气悲伤且哀怨。

时锦却没有分毫动容,不为所动道:“镇广将军当年抵御倭寇有功,陛下给他升官加爵。可后来他鱼肉百姓,勾结外敌,雄踞两广,对上不忠,对百姓不仁,有此下场,全是他自食恶果,怨不得别人。”

“那武安侯府呢?”郑雁书捏紧瓷杯,目不转睛地盯着时锦,“我父亲驻守边境,抵御西羌,护边境万民平安。从先皇到今上,兢兢业业辅佐,分毫不敢懈怠,可不还是落到要被陛下打压夺权的境地?”

时锦淡淡道:“陛下对武安侯甚为看重,郑姑娘莫要胡言。”

“胡言……”郑雁书低低重复,不由嘲讽笑道,“今日这里就我们两个,你倒也不必同我揣糊涂。若陛下当真看重武安侯府,能不怜我父一片爱女之心,让我落到不得不和亲的地步?”

时锦想起回京那日,武安侯刻意停马的挑衅,目露讥讽,没有说话。

郑雁书笑得眼角带泪,好不容易平复笑意,道:“三年前你毁我宴会,我让你遭牢狱之灾。你断我姻缘,阿珩哥哥因为我曾经的戏言断你一双腿。李元嘉,和亲的圣旨一下来,我便与你两不相欠。”

时锦毫无波澜,平静道:“姻缘是你的,谁都断不了。”

“……是,你说的对。”郑雁书竭力忍住讥讽的笑,“顾云深心悦你,无论我如何努力,也入不了他的眼。这本就不该是我的姻缘。”

顿了下,郑雁书望向时锦,眸中难掩恶意:“可就算陛下有意针对武安侯府又如何?就算我被迫和亲又如何?李元嘉,你记住,今日我如何落魄、如何走投无路,改日你和顾云深就会同样落魄、同样走投无路。武安侯府和相府分庭抗礼,才是共存之道。”

“陛下不会容忍朝臣势大,武安侯府如此,相府亦逃不了。”

顾云深手掌宽大。常年读书写字,早年间又练骑射,指腹生了层茧,薄薄一层。

时锦百无聊赖,目光落在他的指腹上,颇有兴致的研究着他指腹的纹路。

时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没有错过他转瞬即逝的变化。

她笑了下,软声道:“手腕给你啦,安心睡,我不会走。”

时锦又安抚了他许久,见他始终没有离开的意图,有些疑惑问:“你今日不用去官署吗?”

时锦说完便不再开口。

顾云深的手平摊在床边,时锦将手腕搁在他掌心,并未帮他合起手。

她只手托着下颌,静静看着两人交叠的手。

平素里时锦同他这般说话,他都不会拒绝。遑论眼下这种情景?

顾云深微微颔首,带着时锦到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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