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三轮路过一片年代久远的房屋，只见围墙垮塌，杂草丛生。围墙里种满了各种高大的树木，主建筑虽然千疮百孔，却依稀能看出雕梁画栋，破败中显露出一些威严。段少华好奇地大声问李科长，这是什么地方。李科长让小雷停下车，向段少华介绍到，来库车必须要到这里看看，这个地方可是库车满清民国时期的最高权力机关所在地——库车王府。

李科长对库车王府十分熟悉，介绍说，库车王府全称为“库车世袭回部亲王府”，当年统领着天山南部维吾尔族的大部。库车王府始建于清朝道光八年，也就是公元1828年。乾隆年间，回部亲王的第一代王爷名叫米尔扎·鄂对，是统领南疆重镇库车、阿克苏、拜城三城的地方官员。

宋毅一听有道理，请小雷明天引见一下。小雷说，这哥们家就住在附近，我一打电话准来。他出门到吧台打了个传呼，一会电话回过来，对方说今晚在工厂值班，问小雷有啥事。小雷没有明说，只说明天要带两个朋友去厂里，请他帮个忙；对方没问什么事就痛快地答应了，令宋毅、段少华大喜过望，自然和战友们开怀畅饮，共叙离别之情。

第二天小雷开了单位一辆警用偏三轮摩托车，带着宋毅、段少华来到县城外的化工厂，门卫一看是着警服的小雷，也没有问话，就将他们放了进去。

保卫科长？宋毅朝小雷的头上拍了一下，我过来到化工厂讨债和保卫科长有啥关系！小雷对他正色道，这家工厂的保卫科和其他一般工厂的可不同。因为是化工企业，危险系数较高，保卫科肩负着工厂内部安保，还有化工原材料押运等工作，是化工厂的强势部门。

四个人挤在偏三轮上，由小雷开车，离开了化工厂，向县城方向驶去。

李科长笑了，对小雷说，你糟蹋人呢，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小雷这才把宋毅与段少华的来意说了一遍。李科长见怪不怪地说，哦，是来讨债的啊。见他这幅轻松的表情，宋毅感觉有戏，充满希望地看着他，没想到李科长说，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清朝政府在平定准噶尔及大小和卓叛乱时，米尔扎·鄂对为维护祖国统一，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为此，乾隆皇帝册封他为“一品扎萨克达尔汗”。延续近200年的库车王府，历经十一代亲王扩建，既有中原汉文化风格建筑，又有新疆维吾尔族特色建筑，还有俄罗斯式的建筑，但这个珍贵的历史遗迹1937年却被国民党军阀盛世才毁坏；到1949年9月26日，新疆和平解放世袭亲王共计十二代，第十二代亲王是达吾提·买合苏提，是中国最后一位的王爷，今年已经68岁了，身体十分健康。近期库车县准备对旧王府翻建，建成后想必是另一番景象吧。

宋毅、段少华想了想，感觉事情很棘手。当务之急，不是找谁要钱，而是找谁对账的问题。手中的这堆单据，格式类别五花八门，有材料调拨单，出库入库单；单据上签字栏的签名也是林林总总，有的工工整整，有的龙飞凤舞，有的模糊不清，无法辨认。拿着这些单据去要钱，任谁都不会认账。他们请李科长帮忙出出主意，现在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李科长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拿上这些单据去找当初建厂筹建办公室的人，也许可以回忆起一些线索。

小雷对李科长说，别卖关子了，在化工厂还有你李大科长摆不平的事。李科长说一拍大腿，有一个人也许可以帮到你们，这人是筹建办公室的活档案，筹建办公室的工程师，和我关系不错。只是这个人去年已经退休了，需要到县城找他。这样，我昨天值班，今天轮休，和你们一起去找他吧。

段少华在《新疆游记》中阅读过谢彬对民国时期库车县城的描写“每岁春夏，环城几为香国......群卉杂植，亭榭可居，荷池葡架，菜圃花径，均布置整齐。”在他的笔下，库车夏日是一派江南风光。可惜现在是冬季，领略不到他所描绘的风光。

偏三轮拐进一条小巷，有一个老人正被怀里一个嚎啕大哭的孩童弄得手忙脚乱，孩童不知啥原因怎么也哄不住，老人越哄小孩越不听话，两条腿使劲乱踢。李科长下了车，对老人叫了一句，高工！老人哎了一声，小孩哭得更凶了，小雷冲那小孩大吼一声，别哭了！小孩见到穿警服的小雷，立马老老实实地住了嘴。

老人不高兴了，对小雷说，那么大声干嘛，瞧把孩子吓得!李科长笑道，高工，退休了可要保重身体！这孩子那么小就知道孝顺你，陪你运动运动锻炼身体，长大了一定有出息，和您一样都记性好！老人一听李科长夸奖他的记性，脸上浮现出几许自得，对他们说：“说到记性，我还真不服老，化工厂从挖地基那天我都记得。那天早上天气很好，晴空万里，谁知中午刮起了大风……..”李科长见他打开了话匣子，赶紧打断了他，向他介绍了宋毅、段少华的身份，同时示意段少华拿出那些单据让老人辨认。

宋毅说，此话怎讲？李科长说道，化工厂筹建期间，入驻的建设单位很多，有七八家，化工厂与建设单位之间，建设单位与建设单位之间，调配物资十分频繁，领导只管抢抓工期，根本顾不上后续结账的事，致使有些单位浑水摸鱼，占了便宜；有些单位吃了哑巴亏。在筹建期间，如果哪个单位勤快一点，经常来对对账，兴许可以找出来错账，然后通过化工厂协调，用划转账目、调配物资等方式弥补，但现在筹建期已经结束，各建设单位已经撤出厂区，剩下的问题死无对证，就无法处理了。

厂办主任把他们带到堆满资料的一间办公室，然后叫来财务科的一个小姑娘，说你们自己翻吧，就走了。小姑娘对业务比不熟练，好在有宋毅，指点小姑娘把几年前筹建办公室的账目拿出来，一起翻查当年筹建期的会计凭证。

经过半天的查找，在高工的帮助下，终于把各种单据上签字栏的货物签收人所属单位搞清楚了，剩下的事就简单了，将单据按照所属单位分类，然后再在筹建办公室账本上逐笔查找工程款往来账，把欠建设单位工程款查清，如果工程款还有结余，就可以委托化工厂代扣。段少华按欠款单位将手中的单据分类收好，并用铅笔在单据上写清楚所属单位名称，心想，怪不得化工厂没人接待来讨账的人，原来都怕接手这种麻烦事。

宋毅突然想起讨账后续工作一个难题，问高工，如果建设单位不承认我们手中已核实清楚的欠款单据怎么办？

李科长的面子果然大，晚上把厂里的头头脑脑，厂办公室主任，财务科长等月约了七八个，大家一听是对账的事，纷纷表态既然是李科长朋友，一定帮忙，明天就可以去厂里对账。宋毅、段少华席间自然是殷勤敬酒添菜，当晚宾主尽欢而散。

第二天上班以后，宋毅、段少华接上高工，打了个出租车又来到化工厂，门卫见到高工，啥也没问就把他们放了进去。

段少华从包里拿出单据，对老人说：“高工，你看看这些单据，能不能帮我们回忆一下，该找谁去对账。”老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副老花镜戴上，一张张仔细地审阅这些单据，不时抬起头认真回忆，最后对他们说，这些单据我以前见过，本来早就该把钱结给你们公司的，哪知道你们公司的人直到参与厂区建设的几家单位都撤离了再也没来过，这笔账就没人管了。

宋毅急切的说，那该怎么办呢，你老给出出主意。老人摇了摇头，说你们这个事情麻烦。因为当初化工厂筹建的时候，我记得是你们宋老板找的关系，领导安排让你们的这家建材公司给建设单位代供材料。筹建办并不是把货款直接付给你们公司，而是由你们公司提供结账依据，筹建办从建设单位工程款账上扣钱，或者建设单位直接把钱付给你们公司，筹建办就不再代扣货款了，最后导致有些货款的尾款对不上账。

宋毅一听，急忙对他说，你有办法？小雷一本正经地说，要帮忙，先喝酒。宋毅也不含糊，倒了一大杯酒，朝小雷一晃，咕嘟咕嘟灌了下去。小雷贴近宋毅的耳朵说，他复员后在公安局工作，和那家工厂的保卫科长是哥们，兴许这事可以帮上忙。

老人说的话什么如何结账，代扣款了等程序听得段少华糊里糊涂，宋毅却听明白了。对老人说，也就是说货款或者找化工厂代扣，或者找建设单位结算吧？老人说，就是这个道理，可是筹建办的账都封存了，要去查，还得厂长点头。

李科长不客气地对他说，高工，就你事情多！今天晚上，我把厂办主任，财务科的人约上，你也参加，赶快把我朋友的事办了！高工对李科长比较忌惮，说你只要让管事人点个头，剩下对账的事他来办。

离开高工家，小雷说没想到你李科长在厂里说话算数，对退休老同志也有威慑力，我算是服气了！李科长大笑道，啥威慑力，他儿子小高在我手下。

保卫科长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高个子男人，刚值完夜班，眼睛红红的，将他们让到办公室坐下，自己出去洗漱，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一边拿毛巾擦脸一边问小雷，哪阵风把他吹过来了。

小雷向他介绍到，李大科长，这两位是我的战友，歹兄弟，这次不远千里，专门从乌鲁木齐过来，就是想让你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