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人可是杀人眨眼的悍匪, 血洗驿站，洗劫合谈金，每一条都是滔天的罪孽。脱身上这层人皮, 人皮底流淌着恶鬼般的血。

嘉禾劝冷静, 方才恐慌加速的跳慢慢缓了来。

骆远朝那几个把刀架在嘉禾脖子上的匪寇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歪瓜裂枣的匪寇当即把架在嘉禾脖子上的刀放了来，退到一旁。

骆远朝嘉禾走了过来，见她的眼泪像珍珠一般滴落来, 无措挠挠头, 压低音劝道：“别哭了, 你这样我、我里还怪好受的。”

这样这辈子阿兄能好好活着了, 那她重活这一遭也算没有白活。

可嘉禾明白她能。

“大当家, 我们哪知道？你又给发媳『妇』。”

“就是就是！”

只要还活着，她还有机会逃出贼窝，同阿兄一起回京。

嘉禾止住眼泪看, 跟前人满脸胡子拉碴，头发蓬『乱』, 个子同沈云亭一般高，比她高了一个头, 看上去孔武有力的样子。

的孔并像传闻中那么凶悍，微垂的眼让看上去像一头黑『毛』大狗, 一小会让人放松警惕。

嘉禾稳了稳骆远道：“我可以跟你走，过走之前, 我想同阿兄单独道个别。”

“那然。”骆远立刻点头答应。

嘉禾得了骆远的准许，拉着程景玄进了屋关上房门，屋子周围都被悍匪围着。

骆远：“……”

太危险，阿妹这行。

嘉禾嘴上接着道：“告诉，我要嫁的人，英伟武是个凡之人，我很喜欢。”

继续提笔写道——

眼你我无路可走，以退为进，入虎『穴』，焉得虎子。

程景玄着嘉禾坚定的眼沉默许久，始终肯点头。死可以，但绝能让妹妹受辱。

嘉禾轻叹口气，提笔道——

勿要意气用事，你且安，我有应之策，信我。

这是唯一能活去的机会。

别忘了你我行的目的。

程景玄握紧了拳，终是道：“好。”

嘉禾用油灯烧了方才那些写了字的纸，拍了拍僵硬的脸，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

骆远一直守在门口，见嘉禾出来，吊儿郎当歪站着的腿立马站直，胡子拉碴的脸上透出浅浅的红，挠挠头嘿嘿笑了：“都交代完了？”

“交代完了。”嘉禾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程景玄，然后朝骆远道，“你放我阿兄走。”

骆远朝守在客栈门边的几个贼匪挥了挥手，那几个贼匪迅速为程景玄开出一条道来。

骆远给程景玄指了指路：“大舅哥，请吧。”

程景玄脸黑如泥，拳头比石头还硬，里记着嘉禾交代的话，生生忍住了打死这狗贼的冲动，朝门走去。

临出门，骆远还朝喊了一句：“记得帮我候岳父大人！”

“……”程景玄胸口郁结差点吐出血来，候你个鬼，等死吧狗贼。

天『色』渐亮，大漠狂风渐歇，嘉禾望着程景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黄沙深处，松了一口气，转头骆远道：“我们走吧。”

“好嘞。”骆远应道，“哗啦”一将嘉禾像扛抢来的战利品似的，扛了起来。

骆远一手扛着嘉禾，一手挥刀：“兄弟们走，打道回巢！”

嘉禾：“……”

骆远带着身后一大帮悍匪回们老巢，嘉禾垂在骆远肩头一动动一吭。

从方才起她的就未平静过，她从来是个勇敢的人，第一次努力在阿兄跟前装平静智的样子。

她明白这是唯一活去的出路。

说来讽刺，以退为进让敌人松懈等待时机再将敌人一网打尽这一招，是上辈子“沈云亭”教她的。

嘉禾一路沉默，骆远忽开了口：“喂，媳『妇』，你还没告诉我叫什么名？”

连她名字都知道就敢抢来做压寨夫人……

“小禾。”嘉禾回道，“禾苗的禾。”

骆远道：“哦，要我就叫你小禾苗吧。”

嘉禾无所谓道：“随意。”

骆远接着道：“小禾苗，我方才在门外听见你跟大舅哥说的话了。”

嘉禾手微微握紧，警惕着骆远。

骆远红着脸：“你说我英明武是个凡之人，还说你很喜欢我。”

嘉禾：“……”

“我第一次被人家姑娘这么喜欢。”骆远嘿嘿笑了，“小禾苗，我也喜欢你，第一眼就喜欢你，想娶你。”

嘉禾口一滞，三辈子第一次有人说喜欢她想娶她，她说出是这是种什么感受，方是个强掳了她的悍匪。

这番话未必是真的，可她的由发酸。

听见骆远含着春意的笑，嘉禾的眼泪落在了肩膀上。

她想起从前那个，也是像这个样子，笑着一遍又一遍告诉沈云亭：“我喜欢你。”

那份意从来未被回应过，但那份意是她匆匆两段人生里很宝贵的东西。

可是现在再也找到了。

她梗着嗓，回应了骆远的意：“谢谢。”

一行人踏在黄沙之上，留一串又深又长的脚印，可荒漠上的风一吹，那些脚印瞬间消失见。

走了一段路，一行人停来休息，骆远把嘉禾从肩膀上放来。

嘉禾：“要喝水吗？”

嘉禾抿了抿发干的唇，点了点头应了：“要。”

骆远取腰间水囊，仰头咕嘟咕嘟先喝了一大口，然后把水囊递给嘉禾：“媳『妇』，剩的都给你。”

嘉禾盯着水囊口，摆摆手道：“……用了，我忽然觉得我是很渴。”

休息了一会儿，一行人继续赶路。

嘉禾被风沙『迷』得睁开眼。迎着风沙走了老远一程路，骆远的老巢终于到了。传闻中用金山银山堆积而的土城出现在嘉禾眼前。

几只苍蝇绕在嘉禾脑门上，嘉禾脸『色』一片苍白，捂住鼻子差点就要吐出来。

程景玄离开客栈后，骑着马日夜兼程赶到凉州军营。

凉州驻扎着两个军营，一个是凉州以北由爹永宁侯率领用以抵御突厥入侵所设，另一个位于凉州腹由凉州刺史汪仁所监管，留守后方以备时之需。

程景玄要去的是位于凉州腹的军营。

凉州刺史汪仁乃一州之长，早几日收到了朝廷送来的密函，一直在军营等候程景玄前来，还刻意着人备了酒菜替洗尘。

汪仁走到程景玄马前，客气道：“恭候程小将军多时了。”

程景玄了马，朝微微点了点头。

汪仁笑道：“一路辛苦，如程小将军随我先去营帐内用点酒菜。一来当是替程小将军洗尘，二来一同商议一次剿匪的策。”

“必了汪使君。来及了，没时间用酒菜，策边行军边商议即可。”程景玄回绝了汪仁的提议。

进了军营，程景玄未作停留，也没多废话，站上高台，举起虎符，军营里所有将士高喊：“各将听令，立刻随我前去，剿了那贼窝，夺回合谈金，一雪前耻！”

永宁侯一身从戎杀敌无数，在军中威望甚高，底将领多数都曾随永宁侯父子出征过。

听见程景玄高喊，将士们士气高涨，纷纷高呼应和。

汪仁站在暗处，在听见“合谈金”三个字时，眯着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京城郊外，沈云亭骑着马，疾奔前往西北。

白子墨同魏风骑着马紧随其后。

马在飞奔，烈风扑打在白子墨脸上，无表情抱怨：“真是搞懂，好容易在殿试拔得头筹，明明有更好的机会往上爬，却放着京中好好的官当，非要接什么圣上密令去西北暗访，费力讨好。”

“老子原本就是为了将来能吃香喝辣才跟了，结果却在这喝西北风！”白子墨翻了个白眼，“西北是有什么大宝贝吗？非去可，去会死吗？”

魏风无表情：“西北有程姑娘。”

“怎么又是程姑娘。从那日程姑娘当着所有人的丢了的簪子，就开始变得叨叨的。先前明明是嫌弃人家老缠着，躲都躲及。现在人家想通了缠了，又巴巴追上去。”白子墨骂道，“这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你就当有病吧。”魏风接茬道，“病。”

“程姑娘就是的『药』，吃『药』会死。”

沈云亭骑在马上迎着风，口鼓胀着，精致的脸上泛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马上就能见到嘉禾了。

的妻子。

程景玄看到纸上写的字一愣，抬头上嘉禾的眼睛，见她朝使了个眼『色』，忙假装附和道：“好，我一定会告诉老人家事。”

说着，提笔在空白纸上写——

嘉禾程景玄比了个“嘘”的手势，紧接着深吸一口气，吸鼻子装哭道：

“阿兄，你回去告诉爹爹，我找到要嫁的人了，嫁给是我甘情愿的，请必为我担，我会过得很好。”

嘉禾吸了吸鼻子, 闭上眼呼出一口长气，回骆远：“好，我跟你走。”

嘉禾嘴上哭唧唧，脸上无表情，提笔在纸上写——

我赴贼营，一可先探贼营，二可寻合谈金之落。你去凉州军营调兵，救我以及夺回金块。

写完将纸条递给程景玄。

“哎呀, 该怎么劝姑娘家？”骆远烦躁瞥向站在一旁的小弟。

小弟们各摆手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