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是不愿意搞变相贿赂那一套的，他要的只是一个对客户进行统筹管理的部门，这个部门的领导需要精通人性，能点对点地为客户经理提供方案。

这一点上，孙晓燕应该能做得好。

刚子，他本来都不打算要，但既然打包收过来了，就先扔到刘杨波手下做交付，干个两个月苦力，如果磨不掉他的棱角的话，再跟陈信康谈具体的处置方案。

小师弟名叫李男，就跟着陈平打打下手，看看能否培养出一个实操型的研究人员。

陈信康肯定是要放到销售部门的，现在市场逐渐扩宽，单靠张瑶一个人已经跑不动那么多客户了，而陈信康的性格，可以说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至于底线在哪里，就全看最高领导的意思了。

唯一的难题是孙晓燕，季风对她完全没有了解，并且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心里又产生了几分忌惮，放到销售去他是不敢的，最好的处理就是扔到前台做个花瓶。

但这也要考虑她的意愿。

毕竟通过跟陈信康的交流，他知道当时在天台上看到的那出戏，以及电话的内容，都是进过她精心设计的。

所谓的客工部，也就是客户工程，干的事情说到底无非就是客户接待，客户关系维护，但又跟传统的客户线人员有所不同。

他们更加专业化，有一整套经过验证的标准流程，在必要的时候，也会做一些超出规则之外的动作。

暂时的安排确定了，等这些人都适应了正常上班的生活节奏，过个一两年，再把他们重新聚拢起来，成立专门的外部合规部门。

签完了合同之后，这几个人就算是跟万连科技绑在一起了，季风一视同仁地预支了当月工资，要求他们尽快在附近租好房，第二天开始上班。

处理完了这一件大事，季风终于有时间找到陈平，讨论研发的事情。

实在搞不定的话，季风只好再搞一些超前操作，建一个客工部了。

“你这个就是不行，我们以后要大量用电，要用大规模工程用电缆，你这个BVR电线我根本就用不了。”

“哎哟老板，我们装了几十户了，他们都是用的这个型号的。你要是非要改，那你得加钱。”

“我们一开始就谈好了，型号也列明了，凭什么现在要加钱？”

“你不加钱就做不了，大不了我不干了。”

“你……你这是违反合同的！”

陈平憋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有杀伤力的话来。

“不想干就别干！”

季风走到两人旁边，冷冷地撂下了一句话。

工头看出季风是真正的话事人，本来冲到嘴巴的狠话一下子收了回去。

“老板，咱们这行利润本来就低，再换线缆，成本吃不住了，要不这样，我把渠道给您，您自己去采购，到时候就知道他要的那种线缆多贵了。”

“合同怎么写的，就怎么执行，你要是觉得不合理，一开始怎么不说？不用废话了，能做做，不能做我找别人。”

听季风的话说得没有一点余地，工头也只好唉声叹气地走了。

“风哥，这么说会不会太狠了，万一他们装修的时候动手脚呢？”

陈平担忧地看着忙碌的工人。

他对装修那是一窍不通，唯一的一点知识也是真正做起来之后才现学现卖的，不过季风的本意也不是让他成为专家，只是希望他积累一点与人打交道的经验罢了。

“你想太多了，你那个装修合同我也看过，价格不能说是虚高，但也已经给他们留了足够的利润。如果这样还给你搞小动作，那就拖着验收呗，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陈平叹了口气。

他对处理这种事情实在是没有经验。

在学校任教的时候，每天除了上课、备课、科研，就再也没有其他的社交活动。

甚至于同一个实验室工作了两年的同事，只知道叫他小陈，连具体的名字都不记得。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被取消科研资格，说起来还真不完全是体制的问题。

毕竟科研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单打独斗，无论你个人能力多强，都无法亲自解决所有问题。

沟通很重要。

不过来到季风这里后，失去了金饭碗，为了自己的生存，他确实也被逼出了一些潜力。

至少现在跟人说话，不会动不动就张口结舌了。

“你给我的蓝图我看了，里面的结构很细，几乎可以直接基于蓝图来制作原型机了。但是我发现了很多不理解的细节，还有一些我们能力完全不可能达到的要求，想跟你讨论一下。”

这么快及看完了？

季风有点惊讶，不过还是示意陈平找个安静的地方聊一聊。

谁知道陈平只是把他拉到了门口的大街上，原理了装修的噪音，就开始侃侃而谈。

在前几分钟，季风完全没办法集中注意里听他说了什么。

他的左手边是车水马龙的大街，右手边是进入研究室的一条小巷子，巷子的墙壁上有一摊不知道哪个缺德鬼留下的尿迹，散发着浓重的臭味。

他们就站在人行道的一个路灯下，天刚下过雨，灯罩上的水滴偶尔会滴在季风的脑袋上，路过的行人的伞也偶尔会蹭到季风的衣服。

但陈平对这些恶劣的条件完全视而不见。

“.…..我看到你在两个交换模块之间画了一些线，应该是告诉总线并联多个交换模块的方案，富士通的机器是这个方案的，但你标注的40Ms的传输速度完全不可能达到；另外几个交换模块上还有一个遮罩，我理解这是屏蔽干扰用的？但我认为没有必要；中继模块中，中继版的电路设计过于复杂，我勉强能看懂，但是国内应该没有哪家公司能生产出来，这是个大问题……”

季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陈平的问题已经不知道说道第几个了。

“你停一下，停一下。”

他摆摆手，示意陈平先不用说了。

“你的这些问题，有的我可以直接给你答案，有的我暂时给不了你答案。比如为什么可以达到40Ms的模块间传输，是因为我们要使用光纤传输，目前ATA不就是在实验内部光传输方案吗？……”

“所以交换模块上之所以要屏蔽遮罩就是因为光传输方案对吧？但是我们的技术实力根本达不到ATA的标准，光是一个逻辑分析器就要上百万人民币，买不起的，说不定可以用示波器替代……”

“你能不能先闭嘴听我说完！”

季风哭笑不得地说道，他发现这既是陈平的优势，也是他的弱点。

当他真正全情投入一件事情的时候，对外界的干扰会本能地全部排除掉，效率会成倍地提升，但同时也更容易陷入死胡同。

“你说的这些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现在你的精力也不要过多地放在解决这些技术问题上，只要记下来，后面等其他厂家的机器到位了，一拆解，自然会慢慢总结出解决方案的。”

“我今天找你，主要还是看看实验室搭建的进展，以及讨论下后续人员招聘的事情。”

陈平终于从技术魔怔的状态里脱出身来。

“人员招聘……我没有什么经验，也许我们可以从高校入手？”

季风赞许地点了点头。

人家只是有些偏执，并不是蠢。

“高校是我们的主要方向，你可以先尝试跟你以前在华科的同事联系上，让他们给你推荐一些优秀的毕业生，待遇从优。”

“从优的意思是，爱里新给多少，我们给双倍。”

怕陈平听不懂，他特意加上了后面那句。

“除了你的母校，其他国内重点院校，也可以想办法联系，这可能会占用你比较大的精力，所以我建议你先招一个实验室专用的HR，只负责你手下研发部门的招聘任务。”

陈平点了点头，这是他早就想说的，但考虑到公司现在青黄不接的状况，没好意思说出口。

“不要怕花钱，困难只是这一两个月，熬过去就好了。”

“对了，我给你找了一个徒弟，文化水平不高，但听说人还挺聪明的，你看看能不能让他打打下手。”

季风把李男的情况大致说了下，陈平没有拒绝，但告诉季风，非科班出身，在通信这个领域尤其是研发领域，很难有所建树。

季风也无所谓，他要的不是像陈平这样的舵手级人才，而是一个精于实操的专业化工匠。

讨论到最后，天空中的云层逐渐散去，夕阳终于在街道的尽头展露出一丝余晖，季风想了想，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这个实验室搭建的也差不多了，要不取个名字吧？”

陈平愣了一下，然后看着远处的夕阳，仿佛有一团火突然在他的眼睛里燃烧了起来。

“我觉得，要不然就叫，夸父？”

季风见到陈平的时候，他正跟装修队的工头讨价还价，脸上的羞涩仍然没有退去半分，但已经学会不随便服软了。

现在交付团队的工作量开始上升，季风也没办法再薅羊毛让他们顺带做装修的事情了。

这时候实验室选址已经确定了，正在进行装修工作，仪器设备也已经开始了逐批的采购。

不过暂时不涉及高端设备，主要就是一些万用表、电脑、示波器之类的东西。

对于陈信康团伙的处置，季风的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半年之内，正儿八经的研发项目是不可能上马的，陈平的主要工作，就是招聘人员，带领他们拆解各个公司的设备，学习设备结构和原理，再把这些原理复制到季风提供的CC08交换机蓝图上。

季风还特别强调了布线的细节要多花时间，当年CC08交换机在研发过程中，踩过最大的坑就是布线。

经常是布线布到一半，原理图又改了，把负责CAD操作的员工气得哇哇乱叫。

徐六六留在银行，但自己会多给他发一份工资，为后续大规模扩展业务需要的贷款做铺垫。

之前提到的第六个人，负责后勤的何花，正好就负责后勤采购，专业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