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忙道，“我还没向文华问过忘川的心思。这和你聊开了，就说出来了。”

嫣儿满脸笑意道，“别的我帮不上神尊的忙，这个却是一百个可以。神尊你放心吧，我俩自庭考一来亲如手足，我去问过忘川。”

西王母缓了缓神道，“但愿她们母女能平安度日。”话锋一转道，“说到招摇山，你不过发现狌狌落入莫天禅手中，如何推测出其他几头神兽也被他收入囊中的？”

嫣儿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笑道，“我哪里有本事做出这番推测。是当日招摇山上，云哥哥告诉我的。”

嫣儿看到西王母那情真意切的表情，和娘亲为自己忧心时一模一样。不觉想到燕云和翀儿对自己说的话，心中暗想：看来我是真的误会西王母她老人家了。嫣儿轻轻握住西王母的手道，“神尊您不必太忧心。鸢儿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已经不是当年我在招摇山上见到的唯唯诺诺、唯父兄之命是从的仙子了。我相信她在大是大非前会有自己的决断。再说了，回到勒霞，还有她娘亲，我小蝶姐姐在。小蝶姐姐自小和我一同长大，也是聪慧机敏，还比我更加温柔娴贤淑。她一定会照顾好鸢儿的。”

嫣儿愣了一下，继而欢笑道，“哎呀，原来我们忘川这么讨仙子喜欢啊。”

西王母拍案道，“鲲儿这孩子，聪明伶俐又天资优异。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被他那个不成气的父亲害了！非要哪天栽个大跟头，才知道悔改！”说着西王母顿了一顿，看着嫣儿道，“所以你与阿云那会儿就认识了？那他可知你是异禀？”

嫣儿突然脸上一红，低头答道，“其实。。。。。。我在庭考之时，便认识云哥哥了。他也是那时就看出了我有异禀在身。”

“这般便太好了。鸢儿早到了年纪，也该有个着落了。她若随了忘川，便可彻底离开勒霞，过些清明通达的日子。”西王母欢喜道。说着又看了看嫣儿，停了片刻道，“说到这个，昨日翀儿和阿云可都是为了你要与我拼命啊，他们两，你倒是钟意哪个？”

嫣儿紧张道，“庭考当日乃是忘川察觉有异，使了‘不如归去’助我。至于我自己如何能保全，嫣儿立过誓言，不可对外人说起。还请西王母神尊见谅。也请神尊千万不要去责怪忘川。”

“哈哈！忘川这个孩子，果然是有慧根。”西王母豪爽道，“你放心吧，文华这个徒弟我也是欢心满喜，才不会责怪于他。若不是他相助，如何能替天界留住你这个天赋异禀？再说了，如今他是鸢儿的心上人，我可不会和我未来的孙婿过不去。”

嫣儿立刻一阵含羞，不知如何回复，轻声道，“他们。。。。。。都是仗义之人，又是自小便熟识，一向护着我。”

西王母笑道，“阿云上一回为了仙子舍命还是当年的异禀常归梦。说起来，是你的姨娘吧。”

“的确是嫣儿的小姨娘。”嫣儿怯怯答道。

西王母爽朗一笑道，“我在庭考时都没发现的异禀，他倒是发现了。”说着盯着嫣儿道，“他必定是见到了你使用异禀仙法。否则你不仅避开了‘天璇幻境’，还能与我打过那么多回照面都不曾暴露异禀仙资，阿云虽为四海战神也断是不能察觉的。怎么，你如今还是不肯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隐藏这天赋异禀的么？”

嫣儿微微蹙额道，“兴许他爹娘的确受此所累，可月神一族本就是依靠反日光而发清辉，自身本无光泽。”

西王母点头道，“永世生活在他人阴影之下，仰仗他人光辉绽放，这，你能承受么？”西王母紧紧盯着嫣儿，“你没见过归梦，不了解她。这孩子自视甚高，不甘人后，又得异禀在身，修为乃是许多男子都不可匹敌的。只是在阿云面前，她永远只能屈居下风，不管她多努力。她也不是没有试着放下执念，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过度忍耐，反而积蓄为致命灾祸。”

嫣儿黯然神伤道，“我娘说过，被废去毕生修行无异于取小姨娘性命。可是想想云哥哥为救她承受了多少罪，我始终不能理解为何三年后她仍旧选择离开。能和为自己赴汤蹈火的爱人厮守一生，哪怕如日月双神那般坠入凡间又如何呢？”

西王母怜爱一笑道，“好孩子，这便是你与归梦的不同。不怪翀儿与阿云性格截然不同，却同时钟情于你。当年归梦返回仙界时虽已无异禀在身，修为确是尽数恢复。短短三年便将十多年的修为捡回，这得是怎样的毅力和不可言说的历尽艰辛。”

“什么？小姨娘竟有这般功力？”嫣儿嗔目结舌，“寻常仙家借助仙器之力亦难以为之啊。”

“我不知道那三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西王母意味深远道，“但地府灵器多如牛毛，许多非天界可及。况他们从未分限修习，快速提升修为之法天界也非尽知。”

“你是说我小姨娘是修习了地府仙术才能奇速恢复修为的？”嫣儿不可思议道。

西王母沉声道，“这个我不能妄言。但当年她去地府前我那一番话是惘然了。”

嫣儿一怔，“当年神尊你去过天牢看过我小姨娘？”

西王母满面慈悲道，“哎。当年盛怒之下打了阿云那六鞭，鞭鞭痛在我心。阿云伤得根本不能动弹，我如何能不去代他去见？我苦劝归梦潜心悔过，静待回归。没了修为，回到擎苍，阿云依旧会顾她周全。那孩子确是一言不发，冷冷看着我说完。三年后她回来了，修为尽归，我便知道，她当年是早已打定主意要将失去的都讨回来。而阿云，并不在其中。”

嫣儿深深吸了口气，战战兢兢道，“所以。。。。。。云哥哥，其实当年也知道小姨娘的修为恢复了。。。。。。知道她三年前就做了抉择。”

“当局者迷啊。”西王母惋惜道，“阿云心里怎会不知？可依旧怀揣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苦苦相求，抱残守缺。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般蹉跎了岁月。”西王母拍了拍嫣儿的手道，“所以昨夜我看到他为你奋不顾身，心里却是欢喜的。至少他心里又有了为之努力的方向，不会再浑浑噩噩度日。”

嫣儿酡颜道，“神尊莫要取笑。我哪里有这么大能耐，不过是希望多看到云哥哥开心罢了。”

西王母浅笑道，“你与我八千云月如此有缘，就不要再神尊神尊的唤我了。你和翀儿算是一辈的，就和他一样唤我老太祖吧。”

“这怎么使得？”嫣儿惊慌失措道，“待我回到白萍洲，若是让爹爹和娘亲知道我这般造次，可是得狠狠罚我。”

西王母仰天大笑道，“还能比你昨夜与我斗法更造次么？”

嫣儿尴尬道，“是嫣儿愚钝，误以为神尊你与莫天禅沆瀣一气。”

“还叫神尊？”西王母瞥了嫣儿一眼。

“。。。。。。老太祖。”嫣儿连忙改口道，“今后还要仰仗老太祖指点嫣儿早日破除莫天禅的阴谋诡计，让我哥哥与小蝶姐姐早日有情人终成眷属，还四海太平。”

西王母严肃道，“嗯。如今他已完全接手异禀新制，我只能侧面打探。”说着西王母向殿外看去，“看来是时候与鸢儿长谈一次了。她此番回勒霞，倒是可有所作为。我们静观其变，却不可坐以待毙。”

嫣儿辛酸道，“他把父母战死，爱人遭难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说不想再让身边人受苦。”

“其实这顾虑也并非无缘无故。”西王母在龛台上生出一对日月道，“自日神之后，这天下可三招之内克敌的独阿云一人，深得日神真传。这红日看似炙热，普照四海，却又是星宿中至暗的，非超越他之上的光波热量都会被他吞没，在他身边黯然无光。与阿云走得太近，难免都要遭受这样的境遇，除非自身本来就轻如尘埃。这说起来并非他之过，却也是不可更改。”

西王母又道，“招摇山那会儿，正是震源大典吧。当时回来我便听阿成、阿逝说笑翀儿为了隐元君之女大闹白萍洲不肯回来。我说是什么样的仙子让我们翀儿打那之后突然改了顽劣习气，勤学苦练，对所有仙子都不屑一顾，连我们鸢儿都瞧不上眼。原来是心里早有嫣儿你！”

嫣儿只觉得无地自容，慌忙道，“神尊莫要再提，嫣儿已是心乱如麻。”

西王母坦荡道，“之前我一直以为看得透那这个小卦仙的小九九。可最近几次交锋，我发现自己真是低估他了。不过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他这个小卦仙的底子，总是会露出马脚的。”西王母突然忧郁道，“我只是心疼冕冕和鸢儿。鸢儿这孩子，倒是和她母亲一般本性纯良。如今已然出师，不日便会回到勒霞峰去。也不知道回到他那心术不正的父亲身边，可会徒遭连累。”

“我看这两个孩子都对你一往情深，昨日看来，你怕是心中对他们也各有分量。”西王母温和道，“这两个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再了解不过了。翀儿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却心思极其单纯，认准的事谁也拗不回来，倒是与你有几分相像。不过看起来，他尚不知道你为异禀，可见你还有着顾忌。阿云这孩子父母走得早，跟着我经腥风血雨，心思极为深邃。他被你小姨娘伤透了心，又少言寡语，这么多年始终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但以他昨日的表现，想必与你早已心意相通，只是顾虑太多，不愿再次为情所伤，也不想负了你。”

西王母的话句句戳在嫣儿心上，嫣儿忍不住叹息道，“神尊果然是洞若明火。如今事态还不知会如何演变，莫天禅的阴谋又未破解，西域与东境也怕是岌岌可危，我真的是自顾不暇。其实我在庭考第一回遇见云哥哥心里就有了他。这些年来因缘际会，他总是在我最危急的时候出现。可是他却是对我忽冷忽热，想见他心里还放不下我小姨娘。我也是此次来到八千云月，才知道原来翀儿不仅仅是当我是他姐姐，对我推心置腹，甘愿舍命。我非顽石，岂会无动于衷？可我心里，依然放不下云哥哥。”

西王母慈爱地握着嫣儿的手道，“嫣儿，你可知道阿云为何有诸多顾虑？”

“阿云当时也在？”西王母吃惊道，“他如何会去招摇山？”

嫣儿连忙道，“是他之前发现羲和猛豹端倪，盯上莫鲲，一路追查才到了招摇山上的。幸好他到了，不然我当天可是被那个大白猴子的‘岌岌可危’逼到崖边，险些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