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竟然是鲲儿逆了卦象？”西王母难以置信道，“这就奇怪了。若鲲儿已融合狌狌皮毛，昨日断不会惧怕那死亡谷中天火啊。”

“莫天禅费了那么大力气集齐五大制灵素，怎会轻易将制火灵素轻易送出，亲生骨肉怕也是不可。”嫣儿决绝道。

嫣儿连忙道，“有劳。”随那仙童一路向瑶池上方的昆仑殿中进发了。

步入殿内，嫣儿立刻被正中八仙桌上的四色鲜花饼吸引了注意力，诧异道，“你这里如何有百花深处的点心？”

此时一黄衣仙童恭敬上前道，“恭迎仙子。神尊已经备好了甘露点心，且随我入昆仑殿吧。”

嫣儿没好气道，“说起这个我就窝火。莫天禅就是以此为由，抢走了与我哥哥已有婚约的小蝶姐姐，嫁给他家那个白毛大猴子。更以此为由让惊寒伯伯交出狌狌解那焚心之苦。”

西王母立刻严肃道，“鸢儿当年一心想要为莫天禅立功，并不知内情。不过她倒是说当年因为你与翀儿出手，并未能捕杀狌狌。”

“哼！”嫣儿忿忿道，“莫天禅岂是善罢甘休之人？他后来不还是利用蜀锦伯母寤生，以替文儿改挂为由，逼迫惊寒伯伯手刃狌狌，暗中与之。”

西王母沉默了一会儿，在对过的龛台之上升起一片云霞，浮现出一轮五行阴阳八卦轮盘图形。上面五神各踞一方，中心盛开着如火如荼的曼珠沙华。

“不然呢？”嫣儿上前一步道，“如今惊寒伯伯和蜀锦伯母不幸陨命，死无对证。而莫天禅也是料准了我们一家和小蝶姐姐断不会去向天帝揭发，再次让文儿陷入危机的。”

西王母眉心深索道，“可是这改天换命只可用于勒霞族人，且必有人肯代过之方可成。”

嫣儿大惊道，“这就是当年重生日神的轮盘？”

西王母点头道，“看来你知道的可不少。”

嫣儿不屑道，“我可不想知道你们当年那些破事。是螣蛇告诉我的。”

西王母审慎道，“居然还有这么一出？”

“就是当年日月同辉后力挽狂澜，输送仙力为月神续命的鸿哀仙子？”嫣儿目瞪口呆。

西王母点头道，“不错。你在典籍之上只读到她舍命救月神后化为鸿哀星归天，却不知道当年她会陨命乃是因为腹中已怀了天帝之子，动了胎气，元气大伤而逝。”

嫣儿惊异道，“怎么会有这种事？天帝如何准她这般冒险？”

“因为当时尚不足月，连玉华自己都不知晓。当年日神战死后将所有仙力赋予月神，待拿下帝俊后，月神也仙力消损，无法承受体内沸腾的日神之力。而玉华本是守日仙宿，日夜浸染，周身聚气，所以第一时间想到用自身仙力帮月神渡过难关。这本不是大事，所以天帝和玉华都不曾料到会就此枉生。”西王母黯然道。

“所以后来他们是怎么发现的呢？”嫣儿问道。

西王母指了指那轮盘道，“便是在行盘之时。五神献礼仙魄重生，曼珠沙华阴阳穿梭神智归位玉华本体。眼看着大功将成，却忽然山奔海立，沙起雷行，赫烈焚炀。日神恢复本体而生，而近旁的鸿哀星被挤压的粉碎，化为一大一小两道光环绕日而行。那道大光环依然闪耀着鸿哀的炫丽红色，而小光环，确是玉华的红色与天帝的黄色交融而成的橙色。这时我们才发现，原来玉华已有骨肉在身。而这，也是为何行盘出现了致命错误。”

嫣儿不解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西王母凄然道，“我想螣蛇告诉过你，仙家本体只是外化，内里皆为波动，各自承上天规划路径行进。然行盘复生无异于逆天改道，瞬时形成巨大牵引之力，更改了仙家原本的轨迹。本来以玉华一人的波动，即便在这种强力下也可有一时安全，然她腹中那孩子乃是天帝血脉，习承昊天之力，这样的加持可就让玉华的波动超越安全边界，迅速被与她最近的日神仙魄一路吞噬至粉身碎骨，化为围日光环。而进入原先鸿哀路径的日神却因此得以完成行盘，重新复生。”

嫣儿如梦初醒道，“所以正如所有典籍中的春秋笔法，天帝将错就错，对天界宣称行盘功在复生日神，感念平定同辉之乱。”

西王母连连摇头道，“如今说来，一笔带过。当时却是千疮百孔。天帝令我行盘，而非女娲本尊，本就是因为他以复生日神，回馈天意名号才好容易说动女娲同意将这上古五神一并绞杀。本想着行盘后木已成舟，女娲也不便再追究。怎想得出了这样的差错，还留下了暴露他本意的永不可销毁的痕迹，可是引得女娲大怒。这也是为何天帝与女娲承诺，如非天意所指，永世不可伤螣蛇。更悲惨的是，此番天帝也得知他不仅永失所爱，还痛失爱子。这双重打击让天帝心性大变。原本日神重生，当可与月神团聚。然天帝无法接受自己妻子双亡，日月双神却合家团聚。生生将日神改封宗布，下入地府，永世与月神天地相隔。”

“原来如此。所以天帝对异禀如此嫉恨，并非只是因为同辉之乱，而是痛恨日月双神这对苦命鸳鸯两次害死了自己的妻儿。”嫣儿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只是他贵为天界之首，本当一言九鼎，此番劫杀螣蛇，岂不是又违背了与女娲娘娘之约！”

西王母叹惋道，“哎，玉华死后，天帝痛不欲生。却碍于执掌天界身份，不可随妻儿而去。他痛定思痛才决心实行异禀之制，本心也是希望减少仙界纷扰。只是这份执着，却也让他陷入莫天禅的圈套，一步步走到今日。”

嫣儿看着那轮盘上的曼珠沙华道，“这么说来，天帝倒也是个可怜人。痛失至爱已是悲摧心肝，又得知爱子胎死腹中，这更是雪上加霜。惊寒伯伯能为了替文儿改天换命豁出一切，天帝做出这样的事来也是其情可悯。只是这一切并非日月双神所愿，归咎于他们，继而牵连仙界异禀，这又是颠倒黑白了。”

“当初我看着天帝日日醉生梦死，形容枯槁；再想到玉华在世时他是如何意气风发，只觉得心如刀绞。所以当他重新勤政，找到我主持异禀之制时，一口答应了下来。其间天帝无端生疑，诛杀异禀时有发生，我也是迁就着他。如今看来，倒是害他越陷越深。”西王母怅然道。

嫣儿疑惑道，“所以。。。。。。西王母你也早已觉得此事不妥。”

西王母哀叹道，“每回祭祀大典，仙界上下不忘追上古之风。可谁又还记得，那时凶兽肆虐，十日惩凶，三界生存远比今日艰辛。然时能共克时艰，成就上古奇功伟业，乃缘于代代奇人辈出。女娲、夸父、盘古、祝融、三清，哪个不是特立独行、遗外世俗。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这些年来，每回庭考，看到非常之人日益凋零，我总是与文华念叨，心痛之至，却又圣名难违。这也是我为何当初暗中抗旨将六部之乱中遭诛杀的异禀仙魄偷偷送去百花深处。那些仙魄留在我昆仑之上便是日益消散，永无用武之地；但去到可发万物的南疆便可依存女娲化作的山川大地发扬光大。这些仙魄本身并无歹念，择日还可匹配天选之人再现奇功。只是我没有料到，莫天禅的香炉竟能查出仙魄所在，还移花接木匹配了文儿，导致惊寒与夫人惨死。如今我是既未能守住仙魄，还铸成大错！”

“所以这才是为何那些异禀仙魄会出现在百花深处。”嫣儿呆呆道，“你当时为何不告知惊寒伯伯？”

西王母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惊寒的性子你应该了解。若是让他知道百花深处藏着这些，他一不敢拒绝于我，二不敢与天帝声张，只会惶惶不可终日，忧心成疾。我本想着不知则不忧，怎料到头来还是害死了惊寒。”

嫣儿暨暨道，“说到底，这终究还是天帝埋下的恶果。不然莫天禅不能小人得志，打着天帝的旗号造出那害人的香炉来，又演化为今日的异禀之制。所以莫天禅收集五大制灵素神兽究竟意欲何为？之前我一直猜测他是要仿女娲娘娘的轮盘祸乱天下。可阿螣告诉我，那轮盘早在复生日神时就毁损了。不可复制，自然也不可再用。”

“当年日神重生时天崩地骇，那轮盘的确是四分五裂，无法弥合。日神重生后，天降大雨，如逆洪过境，将那轮盘残骸冲得无影无踪。千万年来，再也没有仙家见过其踪迹。”西王母道。

“看来莫天禅的确是另有所图。”嫣儿心神不宁道，“不过你可不能小看了他。谁又能想到他能打造出驾鹤紫烟来？说不定他真有法子复制了轮盘也未可知。”

西王母淡然道，“就算他能复制了轮盘，想要再行，也是难于登天。上回行盘乃是五神自愿献身，换取再生。他如今乃是逆天违愿收集神兽，若要行盘，其灵媒必为自愿渡劫。此事谈何容易？再加上这轮盘正行之后复用只可逆行，也就是需要这灵媒先死过一会，待需复生的仙魄入体再活过来，直至复生仙魄破体而出将其消灭，彻底破除灵媒本体束缚，重获新生。这世上哪里有这样能死而复生之灵媒可供他行盘？”

嫣儿默默点头道，“看来我们一时半会依旧猜不透莫天禅的心思。”

正饮着甘露的嫣儿放下雪莲杯，大惊道，“另有所图？那还有谁有这么大排场，能让天帝兴师动众？”

“天帝之妻——鸿哀仙子，玉华。”西王母镇定道。

西王母沉声道，“可惜螣蛇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只道五神乃应天劫成大义，为日神复生献身。却不知复生日神纯属意外。”

“什么？”嫣儿惊愕道，“你是说当年并非为复生日神而行盘？”

嫣儿一路上了昆仑才发现这绝壑万仞之上竟是别有洞天。纵横千里之间，玉楼琼阙，光碧之堂，九层元室，紫翠丹房；左带瑶池，右环翠水。俯瞰山下，弱水九重，洪涛万丈。嫣儿不由道了句，“倒是颇有隐世天庭之风。”

西王母示意嫣儿坐下，给嫣儿和自己各斟了一杯甘露，徐徐道，“说来话长。世间万物本就有始有终。我们天界与地府也不过是比肉眼凡胎多活上些年月，最终依旧要遵守阴阳守恒之道。素来这复生之术只在三界中交替轮回，鲜有在本源中轮回。行大义者，可成仙封神；破天条者，贬谪凡间；再有次者，入魔道，毁大义，下地狱，不得超生。仙家离世至溟海，择世多是化万物或下凡间重新修习，直到修为可重归仙界，并无直接重回仙界先例。所以当时女娲虽有造人先例，造仙却是空有轮盘，并无实例。”

嫣儿急问道，“所以当时，天帝是在并不确定行盘有效的情况下先取了五神仙魄？这不是拿五神的性命涉险么？相信日神有知，也是断然不会同意为救他一人，牺牲这许多仙命的。”

西王母品了一口甘露道，“这也是为何当年勾陈执意留下螣蛇，自行前去。他是知道此事并非十拿九稳，不愿螣蛇涉险。不过天帝执意行此轮盘，本也是另有所图。”

西王母笑道，“鸢儿与她嫂嫂要好，不时便回发一些来昆仑之上。”

“小蝶姐姐！”嫣儿不假思索道，“看来你是已经问过鸢儿招摇山上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