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一片静默的勾栏瓦肆逐渐热闹起来。

门口迎客的鸨母八面玲珑，迎来送往。

吴家小姐那样的小姑娘若是在那里，还真是最差的结果之一。

吴老爷张了张嘴，瞪大眼睛，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

勾栏瓦肆是城中老少爷们儿消遣的地方，听曲儿看戏玩姑娘，乱成一锅粥。

时间很快来到傍晚。

好好的女儿，在勾栏失踪，传出去得落得个什么名声？

名声名声，姑娘家的名声！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鸨母一眼就看了个清俊的少年人。

“我会尽快找到那孩子的。”

吴老爷满脸的愁云惨淡，但仍旧千恩万谢。

瞧着大概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姿挺拔，眸光清亮。

历城里商户来往算得上频繁，也经常出现些生面孔，但这样年轻模样又好的公子哥倒是少见。

毕竟是下贱的地方，公子哥们自恃身份，宁可跑到云城之类更繁华的地方去逛青楼画舫，那才是风雅的地方。

他这个做老子的不在乎有什么用，他的闺女还不是要在这东阳国里生活？

为了弥补这点缺失的经验，吴家派了位信得过的名叫吴然的小厮跟着。

只是……司少阳瞟了一眼强自镇定实则耳朵都通红的小厮，估计他也派不上啥用处，就是个付钱的，

鸨母靠的近了些，一柄檀木扇轻扇，带点催情效用的脂粉香气弥漫了整个空间。

“司少爷说笑了，咱们这是找乐子的地方，哪来的什么规矩，能让诸位爷觉得快活就是最大的规矩！”

边说着，她一边将二人往楼内引去。

入了门，便能看到悬在半空雕花的戏台，上面有几个姑娘咿咿呀呀的唱着跳着。

戏台下，是放着方桌的大堂，已经有来得早的闲汉点上酒水，眯着眼睛看起姑娘来。

鸨母笑容显得有些谄媚：“司少爷第一次来，不若点个好视野的厢房，好好瞧瞧那台上有没有可心意的姑娘——”

这是一副要宰大户的表情，不过司少阳也不太在意。

他的行动经费想也知道全由吴家负责，根本不用在意这种小事。

于是他欣然点头：“那就依夫人所说。”

鸨母顿时眉开眼笑，扇子扇得更加勤快。

不多时，司少阳就被引上了二楼，进入了一间包厢。

包厢倒也豪华，红檀木的雕花拔步床，八仙桌，瞧着更像是新人的洞房。

只是墙面上巨大的正对戏台的窗子显得有那么一点不正经。

外头很快进来几个衣衫轻薄的少女。

鸨母笑吟吟的开口道：“司少阳，这几个姑娘都是厢房里伺候的，奉茶端酒，若是都不喜欢，可以再换上一拨。”

四个姑娘一一报上名字，倒也好记，春雪夏莲秋月冬芳，一个系列，估计是勾栏里的花名。

司少阳坐在窗沿上，略扫了一眼四个大胆的抛着媚眼的姑娘，冲着她们略微笑了笑，道：“都留下吧，陪我说说话。”

鸨母笑呵呵的关上门出去。

窗沿上的司少阳一派光风霁月，空无杂念，在这烟花之地显得格格不入。

本来还大胆的姑娘们怔愣一瞬，片刻后，竟然矜持了少许，甚至微红了脸。

“司少爷，要我们说什么？”少顷，一个显然更加大胆的少女微红着脸凑上来问道。

司少阳指了指房中的矮凳：“都坐下吧，我这人不喜欢拘束。”

看着四个姑娘一一落座，司少阳才继续道：“就说些闲话呗，你们这儿有什么有趣的事情，离奇的事情……什么都行。”

几个姑娘对视一眼，漂亮的眼睛里添了几分不解。

勾栏瓦肆这样的地方，很少有人进来是为了听故事的。

到最后，那个名叫春雪的姑娘犹豫了片刻，缓缓出声道：“最近有些不知哪来的商户，怪的要死，偏好挑些身子不爽利的姑娘伺候……”

“身子不爽利？”

“就是……葵水。”，春雪嘟囔了一句，脸蛋通红，“这种时候，身子本就酸痛，搞什么碧血洗银枪的，好几个姑娘都大病了一场，至今还没恢复过来。”

“是了，是了，这生意我是死都不做的，要命啊！”

“我还是讨厌那个屠户，把我们当牛马，哪一次不是皮开肉绽的……”

姑娘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车速越来越快。

司少阳按了按太阳穴，他是来打听消息的，但也不是来打听人类XP系统大全的啊。

几个姑娘年纪都很轻，不过十七八九的模样，因此难免有些活泼，叽叽喳喳起来没个够。

司少阳“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叽叽喳喳讨论的姑娘们收了声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略有些惶恐的低下了头。

司少阳侧了侧头，思索了片刻：“不必害怕，我就是想问些风月的事情。”

他瞟了眼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戏，半开玩笑半引诱道：“像是这戏台上唱的，佳人书生，结连理，共白首的。”

几个小姑娘对视了一眼。

年纪最小的冬芳还没从小姐妹之间的交谈中走出，有些憋不住，快言快语道：“什么结连理共白首，咱们勾栏院里能有什么真情实意？”

话刚说完，就意识到有些不妥，一张小脸煞白，紧紧的捂住了嘴。

身边的几个姑娘更是差点直接跪下去。

一时间，场面十分凝重。

少顷，司少阳轻笑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这样吗？我怎么总听说什么才子救风尘之类的故事，原来这里没有什么书生吗？”

几个姑娘小心的窥了一眼司少阳的表情，见他的确没有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

年纪最长的秋月试探着开了口：“少爷真是喜欢说笑，咱们这样的人，下九流的，哪有真心实意的人瞧得上呀？”

司少阳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套着话：“几位姑娘貌美又稳妥的，怎么就瞧不上？”

“少爷说话真是好听……我们哪里算得上貌美稳妥，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要说貌美，丽娘才是真的貌美……

这样一提，我也想起来了，经常有附近的读书人，一天到晚的送些酸诗过来，想要赢得丽娘的芳心呢！”

话最多的春芳也街上了话：“是了是了！也不知丽娘是怎么想的，竟然和其中一个关系紧密，偷偷摸摸好在一起！”

话最少的夏莲怯怯的开口：“春芳姐姐，妈妈说了，这话不能说出去的！”

“呀！”春芳一愣，后知后觉的捂了嘴。

见状，司少阳笑着安慰道：“无妨的，我不说出去，咱们只当故事讲。”

几个小姑娘顿时松了一口气。

秋月微恼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姐妹：“妈妈觉得这事儿会让丽娘掉价，所以要好好守着秘密……也不知丽娘是怎么想的。”

“是了是了！”，年纪最小的冬芳又开了口，“我同丽娘关系好，她说那书生是个好人呐，日后会给她赎身的，以后她就是正头娘子，可以和人好好过日子的！”

春芳快言快语：“她这是做的什么梦，咱们这样的人还想那些东西，况且来勾栏院的书生能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就是想不花钱，真不要脸！”

秋月眼皮子已经要抽筋了，狠狠的瞪了一眼春芳：“你在胡说什么，丽娘好看，跟仙女似得，谁见了不得心疼！？”

“哦？”司少阳面色始终没有改变，一直维持着笑吟吟的模样。

在场的姑娘都忍不住有些放松，话也说的没个门把。

司少阳适时插进话来：“听你们这么说，我还真有些好奇，那位丽娘是有怎样的美貌，能让你们几位姑娘都赞不绝口的。”

“我该怎么才能见见这一位丽娘呢？”

话音刚落，在场的姑娘几双眼睛齐刷刷的落了过来。

毕竟，于他而言，这种场所和酒楼饭店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特地跑到这种地方来吃饭，多少显得有点脑子不清醒。

不过俊俏的公子哥谁不喜欢呢？鸨母立刻迎上前去：“哟，这位小爷面生得很，想是第一次来？不知该如何称呼？”

这格格不入的少年，自然就是司少阳。

“这、这……”

他不着痕迹的避开揩油的鸨母，嘴角一扯：“鄙姓司，是第一次来，规矩懂得不多，还要请这位夫人多多担待。”

这是句天大的实话。

虽说是修行了四百年有余，见识丰富。但司少阳还真没什么机会进出风月场所。

司少阳抬起头安慰道：“吴老爷关心则乱了，吴家家财万贯，背后之人是不会干出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顶多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方便藏人。”

吴老爷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