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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钱来钱往一场空

  • 作者:微微君山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1-09-17 14:05:53
  • 字数:11670字

“……类似的还有,我也记不了那么多。总之少的钱大约每月一千左右,工资上涨到目前大约也有一千出头。老教师以前收的补助和福利待遇相对较高,现在一边涨一边减,以前高的减得多。年轻人没享受过那些补助,涨工资就是涨工资……

陈芷汀慢慢明白过来,“越老越赔本”是这个意思。

“当然会少了。你听着——”

房补以前是房补,归入生活补助一块,改革后算到工资里,等于把晚上的宵夜移到了正餐中。饭桌上多了块蛋糕是为加工资,晚上的宵夜没了是为取消不合理工资发放。加的工资比取消的房补少了一丁点。这是为第一次涨工资的负增长。

做为数学老师,对那点经济帐知道得一清二楚。

还有初三下学期周五晚上和周六上午要上课,以前是加班工资+课时费,大约二百来块,现在只给补课费,一节45元,两节90元。休息时间到学校上班,没有早餐和中餐,按政策应该算加班,三倍工资——这不是违规补课嘛,所以改啦,只算课时费。吃饭喝水、路费油费、上下班路上耽误的时间全部算自己的,折算下来,能扯平就是幸运了。感觉工资又少了吧?

书报费、外出参观学习、假期旅游补贴属于违规发放,逐年取消。在取消的同时加了一两次微薄的工资,依然是入不敷出。这是又一次的负增长。如果老师还要读报看书、外出旅游观光增长见识、开阔视野和心胸,就得自己花钱——就是那个岳晓明咧咧着损老师的根本原因!闭门造车呗。

以前学校的礼堂操场体育馆可以外借出租,租借费由学校支配,用于发放全勤奖无烟奖,现在收归上级统管,等于取消了全勤奖和无烟奖;以前还有天然气牛奶补贴——据说西北地区还有,也取消了……然后涨了一点点工资。虽然苍蝇蚊子都是肉,但苍蝇腿和蚊子嘴,这肉细致,大家的确真的都没看见。

老教师的资本是教龄、工龄。还是看看教龄津贴吧。

毕业班老师干着教书育人的活,教着望子成龙的孩子,超时工作量的补贴却是自己和初一初二老师发的,这也够黑色幽默了。如果两年之后上毕业班,发出去的钱跟自己结婚收礼金一样,多少能把派出去的拿回来一点,如果一直上不了毕业班,等于年年给初三老师派红包。

你看着吧,现在我们初三只要登记补课辅导,年级多多少少都会洒点水,老师们觉得学校挺温暖,劳有所得也挺好,其实切的就是自己也要吃的那块大蛋糕,损害不着集体利益,李红英吴志敏不会吝啬。所以呢,每天留堂辅导学生有10块钱补助,其中有3块是自己发自己,7块是初一初二不计名利的付出,等到你下初一时,也要给新初三派两年钱。这也是种公平。朝三暮四和朝四暮三,对于猴子不一样,对于老师,也不一样。

在教师岗位工作5年至10年每月2元;10年至15年每月4元;15年至20年每月5元;20年以上每月10元。

就陈芷汀而言,一年的教龄津贴总计是48元,杨洋在外面给学生补一节课的收入是200至300元。按照杨洋公然补课的计算工式来看:三年1095天的教龄津贴与一节课120分钟的费用不相当,八小时外补课两个钟远远高于八小时内工作一千个日日夜夜。

又说老教师分了年青人的钱,又说越老越赔本,张健正他们自己都没搞清楚。

进入初三,毕业班老师每个月加100块钱;然后提前一个钟上早读,推后一个钟下晚修,课时加量,补课辅导加量等等,这些补助以前是学校财务补贴,现在是从教工工资总蛋糕里切下来发给毕业班老师。等于初三老师拿的超工作量补贴,有三分之一是自己的,另外三分之二是初一初二老师的。

陈芷汀有点吃惊,想不到徐克缓学习不行,为人处事挺老练,也很尽责。表扬他关心同学很好。

“既然梁进发已经回家了,爸爸妈妈早晚都要回,你不放心可以帮他打个电话,问他爸妈怎么啦。”

“我想继续陪他,但是爸爸过来了,让我回家。”

估计徐克缓爸爸可能就站在他身边,陈芷汀想了想说:“老师打电话问问,你先等一会。”

拨打梁进发爸爸的电话,关机,拨打妈妈的电话,没有人接。

“梁进发在家里吗?”

“在家。他坐在书桌旁写作业,写了很久也没写出一个字。我也要回去写作业了,我能多写一点。”电话那头,徐克缓似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陈芷汀心知他的作业写了跟没写一样,但能写出来就表明他很正常,比梁进发干坐在那里一个字写不出来好得多了。继续表扬他认真学习的态度,徐克缓似乎在跟爸爸说老师表扬他了,电话那头又出现笑声,然后徐克缓轻声问梁进发怎么办。

陈芷汀说:“老师已经跟他家长联系了,没人听电话,你可以从关心同学的角度叮嘱梁进发,让他呆在家里,不要外出,保证安全,然后跟爸爸回家吧。如果爸爸同意,你也可以陪他过一晚。”

徐克缓的爸爸接过电话,“喂”了一声后,过了一会才说道:“缓缓也是有点问题的孩子。不过,我看那孩子的问题更严重。这样吧,我陪两个孩子再等等。老师您休息吧。”

陈芷汀估计他是走开说的。不能让徐克缓听到这种话。

放下电话,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眯着眼睛想该怎么办,不知不觉睡着了。

没有人看见,梁进发妈妈在大街上游荡。她的存在像一片苍黄的树叶,既使在大街上反复游荡,也是像尘埃一样的无声的存在。

此时此刻她才知道什么叫一无所有。眼前白茫茫一片,没有方向,没有前路,没有人形,没有声息。她一遍一遍回旋在走过无数次的路上,那里有她熟悉的气息。她要去哪里?她要做什么?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男人再次住进医院,她不得不动用那标志儿子与全家未来的三万块。取了两千做押金已经让她如同抽筋般地痛。不能啊!怎么办?她脑子里只冒出那个挨千刀的弟弟,希望他能看在剥削姐姐十多年的份上借她两三千,把这个缺口补上。

“又住院啦?有钱烧得慌啊,穷命一条,在家里养两天得了。住院住院,送医生的钱给我,大把钱往回赚。”

“门道?我的门道当然多,但得有本钱那。你把那住院吃药的钱给我,不出三天,给你翻一个本回来。”

“赌什么呀,我也算看明白了,赌博没得钱赚。股市你听说吧,一千进两千出,一百万进去,过个一年半载的,翻五六倍都不止,直接就成千万富翁啦。”

“咱们是没钱,阻止了想像力。这话知道吧?知道,你想一下,想像啦……两千,过两天呢就成三千,再过两天呢就成六千,然后一万变两万,两万变五万,我们就富起来啦。听说没?用钱赚钱,像喝自来水;用力气赚钱,难得像吃屎橛子。”

“诶,你怎么有钱交押金?那钱能不能退出来?我帮你投资赚钱,卖什么小破烂呀!”

梁进发妈妈昏沉沉的头脑清醒了一些,看着口沫四溅的弟弟打开一台破旧电脑,然后是红红绿绿的小方块和曲折的线条。一个表格里都是些蓝色的数字。弟弟指着那些曲折的蓝格红格告诉她说,看到蓝格就抛,看到红格就等,等到赚得钱够用了就抛掉,钱就赚回来了,比如说这个,3块5一股,我们买它一千股,用掉三千五百块,到了4块5,就有一千块赚了,我们一抛,立刻就收到四千五百块,我俩一人一半,你就有五百块钱了,弄上一星期,就赚够吃药钱了,明白吗?

“我为啥不赚?我没本金呢。以前赚的套住……啊,花掉了,不小心全花完了。你知道我,有一千花两千,没人管呗。姐你跟我投资,以后你管我,本钱我不花掉,那我们——呵呵,你懂滴。”

弟弟真时髦。

三千五。她只肯取三千五。男人躺在医院里,一句话不跟她说,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挣钱,有钱就能挺直腰杆,做错可以了都不说“对不起”。

我有钱啊!

有钱,任性!没钱,认命!

我也可以不认命了嘛?

“红了红了。姐,你真是我的福将啊!”

真的有钱赚。只几个小时就赚了一百多块,但是取不出来。整整一个夜晚她忧愁得睡不着,担心弟弟把钱取走跑了。

“又赚了又赚了。姐你看,这才两天不到,将近二百块就到手了,如果本钱有两万块,那转眼就是两千呢!姐夫那病就得股市帮着给你钱,哪里还要用你的保命钱——姐?你有——两万?三万?那就三万。你拿出来,我分你一半,不,你六我四,三千块钱你拿两千,我有一千就行,谁叫你是我老姐呢!”

咬咬牙取五千,上二百了,再狠狠心取一万,上一千了。血往上涌,脑袋昏眩,眼睛发直,全部进去!

不知为什么,红色变成蓝色,她看蓝色往下走,弟弟的脸色发灰就莫名地心跳,要取钱出来,弟弟说不要紧,取钱得明天。忽儿数字变了,破了两千的数,变成一千九。

“没关系你等着,还会涨的。”

跌到一千二,弟弟一拍大腿:出!

“股市你不懂,这钱刚出来是死的,第二天才能活,活了才能取出来。你明天来,取了立马还你。一千二给你八百。老弟够意思吧?”

第二天终于到了。

这一夜真漫长啊。她闭上眼睛看见红通通的票子围着她转,转着转着像一团火将她烧醒,睁开眼睛想着真是容易啊。用钱赚钱真是又简单又容易。怪不得呢,富人的钱像天上掉下来的雪花,轻飘飘滴越来越多;穷人的钱像天上下的刀子,接一招都得冒着送死的危险。

我也要成为有钱人了!我也会成为有钱人嘛?

每一个发财的梦都在惊喜过度的颤抖中醒来。她终于坐起来。不睡了,坐等天亮,到弟弟那要钱。

去弟弟住处的路上脚都是软的。想着弟弟也不容易,带着她发财,她狠狠心,给他买了烧饼油条小米稀饭。

弟弟不见了。早餐还是热的。

手机停机。左邻右舍都被咚咚的敲门声和声嘶力竭的呼喊声惊醒。没有人看到房主,只有一家听到他晚上离开的声音,似乎拖着一个大纸箱,一个大包。纸箱里一定是电脑。他跑了?

弟弟的房子是租的。终于找到房东,房东听她说是房客的姐姐,死活拉着要她还欠租。

你找我要钱?我正缺人撒气呢!

心头血直顶脑门子往外冲。一把将烧饼油条怼着冰冷的小米粥扑腾到房东身上。那一通拼杀,痛快!

稀黄的粥,棕黄的油条,焦黄的烧饼,绞着扯下来的头发,划破脸的血迹,纵横在脸上的汗渍和鼻涕……房东落荒而逃。

警察来了。来了就来了。警察也没啥好怕的。

一条烂命,我怕谁!

“这是个疯婆子,关两天算了。”

她直着眼睛瞪那个说她是疯婆子的满脸厌弃的警察,警察因为要控制她,落得半个身子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物体。黄铜一般的眼珠瞪得警察避开眼神整整帽子,退着出去了。

一身蛮力不怕闹,警察?警察一样打!

但是,放她出来了,她却不知要去找谁,要去哪里……到处是白茫茫一片。那粉红的云霞去哪里了?哪怕在天上飘来转去,让她看一眼再消失,也行啊——她知道它们曾经属于过她。属于过就好啊。到处是白茫茫一片,隔着毛玻璃的声音和影像,是别人的世界……

她听到有铃铃铃的声音响,那是一个叫手机的东西。那里有寻找她的人,可是,她能对那两个需要她的人说什么?做什么?还有那些只催着她要钱的人……她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但很快,这个问题不再进入她的大脑。她不再去想自己死的问题,她只想让别人死,让想害她的人死,让她想害的人死……

陈芷汀一早打开手机,跳出李红英的短信:

孙兢下周停学,多久尚未明确。如果家长找你说情,你只说不清楚,让他找学校领导。至于找哪个领导,你就不提建议了。

陈芷汀回复:“收到。明白。”

过了一会儿,又跳出一条短信:吴主任跟校长急眼了,我们配合工作就可以了。

有用没用的信息看完,陈芷汀感觉家里似乎应该有什么问题。放下手机四处看看,裘江呢?立刻一间房一间房地找。都没有。裘江似乎没有在家里出现过。

昨天晚上明明和几个老师言谈甚欢,昨天傍晚明明和徐珊涂亮一起吃饭,昨天下午……真真呢?

陈芷汀突然出了一身汗,急急忙忙拨打真真的电话,还没开机。冷静下来想一想,查查电话号码薄,拨打同学家里的电话。还好,晚上玩得晚了,在同学家里睡觉,据家长说,真真已经跟爸爸请假了,爸爸同意的。

陈芷汀有气无力地放下手机,慢慢滑到地上坐下。

裘江什么时候走的?走时竟然连招呼都没打。

又干什么去了?

还用想嘛?

还用问嘛?

陈芷汀坐了很久,直坐到身下冷得发抖才慢慢站起来。人起来了,眼泪不知不觉铺了满脸。

昨天放下的灰暗的情绪黑沉沉地浮出水面,昨天涌动的旖旎润泽的梦,还没有开始,轻轻地就碎了。

电话响了,是徐克缓爸爸。这么晚了,打电话有什么事?

讲话的是徐克缓。他说运动会结束时梁进发一直站在成绩计分栏前,他劝了好久才离开。送他回家,家里没有人,今天又打电话过去问他吃饭没,说没有,问他爸爸妈妈回来没,说没有,他不知道怎么办好。

这样看来,刘汉林作为最要体面的老教师为了金钱折腰似乎有点道理,如果以前刚刚够,现在每个月少五六百,工资普遍上涨的情况下他再涨不了,似乎真的会有困难。古语有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其实对于任何人来说,生活用度由少入多都是容易的,由多入少都会困难,何况现在物价房价涨得飞快,涨工资都赶不上趟,何况又少了那么一点。

那又何必叫涨工资呢?直接叫工资调整不行嘛?老师们不会有粉红的期待,也就不会产生黑色的怨怼。

小杨情绪好极了。

看样子我过得自在全要感激老公能干呢。转念想到有老师嫌她在钱面前“矫情”,看来也有他们自己的原因。能拿一百是一百,改善不了生活,至少可以带孩子去趟游乐园,吃套儿童餐。

刚刚因为裘江的话找到认同感的激动又烟消云散了。

天天瞎琢磨觉得别人有问题,末了发现自己有问题。陈芷汀对裘江的失望、怀疑、怨艾,不知不觉消失了。

以前的节日慰问就是节日慰问,财政拨出,现在从自己的工资总额里扣出后后再按节日大小发回去,工资总额没变,但每月到手的钱比以前少,等到一年的节日过完了才能收回以往的总额。盼望节日的快乐因为没了感激之心逊色了一点点,而且在等待中收回自己的钱,感觉钱又少了,计算利率,又是一个负增长。打个比方说,小乞丐讨钱,穿西装的过来拿走了饭碗里讨来的硬币,隔三差五来一趟依次放回去,是为打赏。

学校饭堂以前是学校自主经营,老师吃饭免费,学生吃饭的微薄收入用于教师福利,蚊子不多也是肉。现在推向社会,公开招标,招标后与学校无关,老师吃饭也要钱,在工资里统一扣除进餐费,等于总额又少了几十块钱。有些老师嫌饭堂招标,一招招回解放前,不愿吃教工餐的“三心饭”(听着开心,看着伤心,吃着恶心),回家自己做,麻烦多了花费高了自然感觉钱又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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