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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引蛇出洞反被咬

  • 作者:三峰堂客
  • 类型:历史
  • 更新:2021-09-22 15:58:11
  • 字数:8044字

馒头,伙房师傅还真提过,荠菜嘛纯属师弟自己加塞了,郭远心道。且不去管旁的,心里预先将应对玉成和尚的问答梳理一遍,又盘算了会儿三峰商会开拓业务的路子,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自己身上。

想到每日犁地、插苗的早功,郭远脑仁就疼。不过,明日因为田地的事,或许会被召回寺里问话,那就真叫偷得浮生半日闲,便也觉得好。

门窗是敞开的,即使是冬天也不允许关闭,这是寺里的规矩。师父说所有人都这么过来的,以此锻炼体格捶打精神,你便也该如此。

然而郭远有着成年人的恶趣味,有时偏要问些深奥的为难师父,师父也会耐心答他。想来即使在最恶劣的环境下,好人依然存在。

此时,少年躺在大通铺上久久不能入睡。寮房里传来抑扬顿挫的鼾声,他看着一张张稚嫩的脸庞,内心却愈发享受这份宁静。

“烧鸡,卤鹅,桂花鸭;炊饼,臭干,金刚脐······师傅说了,远不及...及百叶、酱瓜和荠菜馒头。”隔壁床年纪稍小的师弟一个翻身,把手压在旁边胖师兄的胸口,还尝试捏了捏“馒头”,嘴里继续嘟囔梦话。

郭远听了,心道那不就是心理暗示,搞传|销集中看管那一套。结果只有两种,一种看出不对卷铺盖跑了,另一种跑了又被捉回来,最后究竟是疯了还是“皈依”了就不得而知,倒是挺适合净土宗的风格。

师父的《孟子》虽然念歪了,不过却很是符合如今的世道。面上还要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可郭远没有一点抱怨,因为师父是想认真教他点东西,至少是在这庙里生存下去的法则。

没有路灯的加持,也没有喧嚣的夜生活,宋朝的夜与后世相比,更黑也更静,若要靠月光寻路依然很是勉强。郭远回到铺上,此时离鸡鸣尚早,想着怎么也得睡到五更,便强逼自己睡下,也好养足精神应对明天的局面。

往窗户外左右观察,黑漆漆没人现身接头,吹箭定是从远处射来,想必此刻踪迹早已远遁。他赶紧将寒光闪闪的箭簇收好,展开纸条一观,有两行潦草的字迹:明日午后,灵蛇出洞。

与他所料不差,玉成和尚果然联络到赫连勃,并邀他到寺里商议瓜分田产的事宜。如今三峰商会通知到郭远这边,提醒他早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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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八月初一,白露,暑热过去后天气开始转凉。邻近中秋,因那是中国人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庙里和民间都非常忙碌。宝严寺要连续举办多场法会,置办各类法器香物,招待寺外宾客,组织高僧讲经说法,因此没有人手帮着进行秋收,只得将原有的沙弥分成两拨。

一如郭远这样的,继续种植应季的作物;另一拨则派遣到果园和稻田,负责采摘法会可用的瓜果、稻米和豆黍等。人手少了,大家的工作就比平常多上一倍,是以人人忙得脚不沾地。

郭远盯着窗棂发呆,忆起几日来的点滴,恍惚间一支吹箭被射到通铺后的墙上,上面系着纸条,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老僧没有说话,却也停止手上的活儿,就这么看着对方。

赫连勃别无他法,只能再次发问:“玉成和法海认不认识,我找宝严寺的僧人,你是何人,难道由你来接应我?”手上比划着两人的高矮胖瘦。

独眼老僧行动缓慢,他回过身,朝砖塔方向一指,手势又向上点点,便不再同人寒暄。走到草堆旁,用笤帚把扫好的枯叶打散,然后重复刚才的工作。

赫连勃的直觉告诉自己,千万别和这人再有什么交集,恐怕用笤帚棍都能将自己杖毙当场。难道没瞧见他的发力方式吗?人家是向下绺,他却是往上拔,偏偏树叶就主动依附在笤帚的高粱糜子上。

刚开场就碰了钉子,他更不敢大意。摸着黑爬上了砖塔最顶层,果然有一人坐在房中,中间被一道屏风拦着看不真切。赫连勃四下张望,对方也没有带人过来,此时他脑中想到一句谚语,三人不言六耳不传。

没有任何寒暄和客套,那人先开口道:“施主你来啦,想必是对我的提议有些兴趣!”

赫连勃暗自盘算,听口气那人确实是个贼秃,想到塔下扫地的老僧,就是不知他们与寺外有没有瓜葛。

“我这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阁下”那人道:“是否真有夺田争产一事?”

“千真万确,不然我来宝严寺作甚,烧香吗?佛祖若真有慈悲,会将他身上的金漆刮下来抵债?”

“那好。其二,地契究竟在何人手中,又或是大致藏在何处?”

“黑灯瞎火也不怕告诉你,地契我没有,但肯定在那小婢养的手上。”赫连勃装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愤懑道:“痨病鬼留下的几亩田是早就定好的,不过,季妹猜测她公公那里或许还藏了些······”

如此一说,果然勾起那人兴致,他赶忙将第三个问题抛出:“你若得了田产,回去会如何说宝严寺?”

问题终于瘙到赫连勃的痒处,而这也涉及本次密会的关键——如何分赃,当然首先要试试对方的态度,只有了解对方的需求和底线,他们才好出价。

赫连勃眼珠一转,用了之前玉成和尚的说辞,“清官难断家务事,官府厘不清的人情,宝严寺却可断个干净,那是佛主慈悲!”

“不过,最后总要各让一步。轿子嘛众人抬,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亲戚还是要作的。”听话听音,留个尾巴,赫连勃不忘暗示那人,可别分的太少,不然这法螺可就吹不响了。

“施主有慧根。宝严寺从来都讲规矩,帮着百姓断案也是一样,我们不收银钱,也不需要银两。事成之后,如果有心可以捐些香油钱,我们会给施主请上一盏长明灯。”说完,那人在屏风后唱了一句我佛慈悲。

画风却突转,跟赫连勃玩起文字游戏。二人给分账定下一个总调子:要分钱,必须分。但是怎么分,有没有依据,那人却没有接茬。赫连勃只得将事儿挑明:“长明灯怎么个请法?”

“几年前曾有个妇人到寺里来请愿,说是生不出儿子夫家要休妻。寺里给她安排了法事,佛主收到祈愿后就遣她回去,让她心愿达成再来还愿,你知结果如何?”

那人道:“一年后,妇人果然怀胎,简直灵验至极。她还愿三年,最后欲将一半嫁妆捐给寺里做功德,但被住持拦下来,只肯收半亩地,而这半亩田还是用来给观音大士修祠堂。”

“这么说我拿到地契,也花半亩地给佛祖捐个香油钱?”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人仿佛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半开玩笑半反问道:“外乡人,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不便和你计较。宝严寺产业大,生意也大,寻常案件入不了法眼。你若田少,只能返你半亩;若田多,也不过这个数。”说着,手上比了个数字。

赫连勃想争一争,又跟对方确认一番,果然不错。心下感叹净土宗寺院的黑心,在那人看来却像是不满意结果,而陷入了沉默。

好在他并未耽误太久,略作权衡过后,决定同意那人的提议,也好早些回去搜集证据将窝案坐实。

“你不问我以何为业,从何而来又所居何处,也不去问问那小畜生?”他准备在离开前谈些不咸不淡的话题。

那人拦下赫连勃,让他稍安勿躁,“法惺的身份寺里自然要查实,你且等等,或许还有意外之喜,比如地契就在他身上······可惜事后人是不能留了,佛寺多枯骨,坐下埋孤坟。”手上却做了个斩杀的动作。

赫连勃心下大骇,出事了,要出大事!

今天没有寺里的和尚与之联络,郭远放松了心神。他感觉占了先机,可以和率先行动的赫连勃交换意见,拿出一份更为稳妥的方略。

此刻,人走在回农庄的路上,早功的班头照例让他取些替换的农具,这让他更觉欣慰。运气果真是站在自己这边,竟能白捡些闲暇。

庄子离他们耕作的僧田不远,里面来来往往的农人和僧侣不少,郭远打开储藏耧车的房舍,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可是法惺?”

“是你······”

只听砰的一声,小和尚手中包铁的盘龙棍上沾满血污,郭远倒在地上生死未知,浓稠的血液顺着地缝疯狂漏下,映得旁边土壤一片殷红。

许久之后,屋外终于传来询问的声音,“法智,里间有什么响动?”

小沙弥合上门,笑着朝那农人道:“不妨事,方才我在里面收拾屋子,不小心弄翻了耧车。”

出乎意料的是,塔下并未出现等候的人,只有一老僧在扫地。赫连勃硬着头皮上前打探,抬头却看见一只浑浊灰白的眼球,着实吓了一跳,看来是个瞎子。

“我约了人在此会面,你可曾见到?”赫连勃试探道,心想这人不会还是个聋子吧。

赫连勃在谷莺儿的照应下,在外地寻到这么一户人家,情形与郭远所说并无二致,这才放心换了鞋袜赶去寺里赴约。

会面的地点在石麓砖塔,这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古物,原先并非宝严寺的产业,因为砖塔周边遍布历代住持的塔林,又需要长期清理修缮,古塔就渐渐被囊括到寺院的范围内。

郭远与手下频繁接触还是引起了宝严寺的注意,虽然并非故意,但这桩没头没尾的争执终究泛起层层涟漪,新入门的沙弥身上藏着地契的消息便在小范围内传播开,一时间暗流汹涌。

当地人也称它“尉迟塔”,相传是由唐朝大将尉迟敬德督造的。在整个里下河地区乃至海防沿线,尉迟将军立起不下十座高塔,用来引导航道。最有名的是塔的顶尖,铸造成葫芦的形状,材质是当时少见的紫铜,在阳光下可以折射出七种色彩,信众饶塔祷告宛若身在佛国世界。

塔是典型的唐式建筑,共分七层,每层是八角方砖的密檐结构,并且供奉佛龛。塔内有阶梯通向顶层,最上方是一片空旷区域,用来放置一面巨大的铜镜,在烛火的照射下可以看到远处,现已改成值日的禅房。

赫连勃边走边观察这座隐秘的古塔,心道那人定不会全然信任自己,所以才会安排到这里见面。他听见远处正殿传来的诵经声,因隔着僧人起居的西院,声音时断时续并不清晰,心里的紧张稍稍安定些,时候刚刚好。

师父法号玉俨,俗家的名讳不得而知。有时被逼急了也挺腹黑,喜欢逗弄弟子,看着徒儿可怜的信仰一点点崩塌。他告诉郭远为何不关窗呢,因为孟轲说了: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让人又饿又累,但又饿不死也累不瘫,这是控制人的最好方法。可还不够,因为你会思考,所以才有下文,行拂乱其所为。意思是你想做的偏不让你如愿,久而久之人就被驯服了,然后大有深意地相着对方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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