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记得很清楚。”徐白抬起头认真地说道：“我叫白栩，是福利院长大的，过去被徐氏夫妇所收养，曾就读于沪高，但由于精神疾病不得不转入贵院接受治疗。”

“很好，我就喜欢听话的孩子。”陈明说着脸色也逐渐晴朗，看样子他十分满意徐白的表现。

他还有值得留念之人吗？或者说还有会留念他之人吗？徐白想着想着边就这么再度睡去，已经没什么好挣扎得了。

……

如果说当初他逃走还抱有能与家人重聚这一奢望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彻底心如死水了。疯人院内空荡死寂，但疯人院却同样丧失了最后那一抹余温。

“想必你已经不记得他了吧，毕竟你在……”

“白先生是吧，咱们也算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面。”老板，也就是陈明此时一身干净整洁到令人不适的白大褂，那份专业的模样令人无从生疑。

“已经过去多久了？”徐白自然指的是自己被关押至如今的时间。

“老实说，我看过你的记录，这些天的治疗可谓是效果拔群，相信再过不久，白先生你就可以出院了。”

“你说我的名字是白……”

“白栩，一个好名字，听说是福利院长亲自为你取得。”陈明说着递给徐白一张照片，那上面是一位陌生的老者，但那副和蔼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

“正好令尊……啊不，徐先生也不在愿意为你继续支付相关的医疗费用。”陈明的话让徐白不免有些作呕，很难形象自己曾一度信任之人如今却如同奸商一般市侩。

“本来还打算测试一番，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那么接下来就请白先生回去静候佳音吧。”随着陈明的逐客令下达，那两名护工依旧称职的将徐白带回了禁闭室。

又过了不知多久，徐白已经明显感到自己已经几乎不再被迫服用药剂，看样子那天终于要来了。

“准确来说是16天16小时16分钟，我刻意选取的时间。”陈明说着莞尔一笑：“虽然我自己是个心理医生，但在某些地方却有着奇怪的强迫症。”

直到徐白无聊得快要再度睡着，陈明才一转话题朝自己宣读道：“白栩，如果你承认此前自己确属患有精神疾病，并承认之前犯下的一系列罪行，那么就请你在知情单上签字吧。”

“什么意思？”

“别担心。”陈明说着压低了声音悄悄对徐白说道：“你犯罪时处于发病状态不用承担法律责任，这只是一份知情书，只是要你承认事实仅此而已，快签字吧，别耽误了。”

陈明有些焦急的催促让徐白感到奇怪，但此刻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他早就放弃了挣扎，说到底此前的生活不过是他人的馈赠。

现在只是到了还债的时候。徐白说着举起钢笔就要写下自己的名字，然而当第一个徐字落下时，徐白却被叫住了。

“是你的本名。”

没错，自己已经不是徐白了，不再是那个和父母姐姐一起生活的幸运儿，而是孑然一身的白栩。会等待自己的，什么也没有。

签下吧，一个声音在体内响起，沉郁而又无奈。你斗不过他们的，这就是现实，从现在开始再次学会一个人生活吧，反正你之前不也习惯了吗？

是啊，自己明明从来就是一个人，又为何会有不舍？徐白的笔尖再度落下，而此时另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小白！

是谁？谁会这么叫自己？徐白不禁觉得有些头疼，某个皮肤黝黑的憨厚笑容浮现在自己眼前。

白大哥！

这次又轮到了一位清秀的少年，只是那抹微笑令他不禁想起了夕阳……

弟弟，儿子啊……家人的呼唤再度响起，你们不是弃我而去了吗？为什么现在又……

小鬼，世界还等着你去拯救呢。这次又轮到你了吗？老板，不要一边劝我签字，一边叫我做梦啊……

“别磨磨唧唧的，你还没想好吗？机会只有这一次，一旦错过了我就把你拿去挖器官换钱。”陈明威胁的语气令人战栗，但徐白却依旧沉默着。

良久他终于抬起了头，想起了自己曾教导过秦然的一句话，现在看来是自己这个大哥太不称职了啊，不，应该说是自己差点就连作为徐白也失职了。

“我拒绝签字。”

“什么你疯了吗？”陈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而身后的记者更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股脑围拢上来。

“因为错的不是我。”徐白说着伸手抓向脸部，而后强忍着剧痛将那张虚伪的面孔扯了下来，尽管鲜血犹如泉涌，他却没有半分晕血。

“看吧。”徐白说着丢出了手中的钢笔，那迅捷无比的一击却被陈明一弯腰轻松地避开，但这也暴露了一个事实，陈明绝对会武功，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并非没有武道。

“错的，是这个假象的世界。”伴随着徐白这一句话落下，所有人脸色都变了，纷纷围拢上前，而于此同时徐白只觉得四周的空间仿佛轰然破碎，一切都如梦似幻般破裂。

“恭喜你。”某个人鼓掌了，那是院长的低沉声音。

“恭喜过关。”那是曹乾的猥琐声音。

“恭喜你，小鬼。”那是老板的声音：“培训中段考核，通过。”

而在他面前的众多席位之上则则坐着不少人，有喧嚣的记者和不时按下快门的摄影师，甚至还有他道听途说的院长——那位当天和陈明交谈的男子，以及陈明本人。

此时他正站在自己面前，朝着身后的“观众”高声宣读着一系列陈词滥调，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不少自吹自擂的成分。

自己的不抵抗计划终于成功，不同于安迪，是的，过了这么久他终于响起了那部片子的主角，他对于疯人院的任何人而言只是个毫无价值的病患。

过去或许还能从徐家肯些钱，但已经断绝关系的现在，徐白唯一的价值就是作为治疗好的正面案例被释放，多少提高一些他们疯人院的知名度。

回到禁闭室的徐白恢复了以往那种听之任之的态度，不再试图反抗甚至也不打算思考。

“离开监狱的最好方法，就是被释放，计划的最高境界就是不做计划。”徐白抚摸着那片柔软的墙体，他明白自己不久就要和这个该死的鬼地方说再见了。

而事实也如他所想那般，他成功了。那天不同于往日，护工客气地“邀请”他离开了这片囚笼，带着他在被阳光笼罩的走廊内前进，不知道是心情还是那天的阳光过于耀眼，徐白一度看不清自己的脚下，只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一间审讯室内。

之所以称之为审讯室，仅仅只是因为那偌大的房间内自己独自被安排在仿佛被告一般狭小的椅子上，面前只有一份文件以及一只钢笔。

又过了不知多久，徐白能明显感受到自己平日用餐中被参杂的药剂量正在逐步减少，从最初整日昏沉再到现在多数时间能够维持清醒，看样子自己终于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就如同他所想的那般，他很快被带到了心理辅导室，在这里一位他在熟悉不过之人已经等候他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