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特上校，我也很为难，现在我军的处境非常被动，越共已经掌控了整个越北地区战争的主动权，他们对奠边府基地已经形成了包围，我们的后勤补给线路被封锁。目前只能使用飞机空运物资和补充兵员，我们远东空军的运输机不足，运输效率低，几个月下来，修筑工事使用的建筑资材严重短缺。”德卡斯特里上校愁容满面的说道。

“德卡斯特里上校，我们美国政府和人民为了帮助你们法国赢得印度支那半岛的战争，已经给予你们极大的帮助，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向你们法国远征军提供了大量的资金、武器装备，以及其他各种战争中需要的物资。你们用了好几年的时间却消灭不了一穷二白的越共，我认为你们根本打不赢这场战争，还不如趁早放弃印度支那殖民地，结束战争。”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答话，站在我身旁的来自美国陆军后勤部门的杰弗逊少将，已经抢在我前面说出了这一番话。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杰弗逊上校会这样无所顾忌的说话，场面非常尴尬。

从1953年12月开始到1954年3月初，法军用了四个月时间修建奠边府基地的机场、桥梁、中心指挥部、防御工事。

机场、桥梁、中心指挥部工程难度较大，由专业的第31工兵营负责修建。第31工兵营的指挥官是安德烈.苏拉特少校，由11名军官和300名摩洛哥工兵组成，他们是法国远征军效率最高的工程兵部队之一，但在奠边府他们却花了比平时更多时间和精力来完成工程任务。

摆在法军面前的首要难题是修筑防御工事和基地里的各项设施，修筑坚固的防御工事对于处于防守一方的法军至关重要。

我在芒清村的中心指挥部里见到了德卡斯特里上校，一见面我就开门见山的询问他为何他们用了几个月的时间，部队的战役准备工作还没有完成。

按照奠边府守军的需求，构筑防御105毫米炮击的工事的盖顶必须铺设两层15厘米以上的原木，原木上还要夯实接近1米厚的土层，上面必须堆放2米厚的沙袋。按照这个标准，构筑一个班的防御工事就需要需要从原木到钢筋、水泥、铁丝网共约30吨的资材，按法军在奠边府部署的十二个营计算，则需要34000吨各类资材，相当于C-47运输载飞行12000次。12月，C-47每日降落奠边府80次。照此计算，飞机即使不运送粮食和弹药，只运输建筑资材也需要五个月时间，这对于本身就缺乏运输机的法国远东空军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最终远东空军只完成了4000吨资材的运输任务（包含3000吨铁丝网、500吨修建机场跑道的蜂窝钢板、架桥装置和五辆小型推土机，真正用来修筑工事的建筑资材只有区区130吨原木和20吨“象皮铁”），距离部队实际需求相差甚远。无奈之下，各营官兵只能在有限区域内，就地取材，砍伐树木，即便砍光了盆地里所有的树木和四周山岗上的树木，也才勉强凑了2200吨木头。但距离再远一些的地方，法军就不敢冒险去伐木了，越军小股部队时不时的在附近山林里活动，在摸不清越军动向的情况下，法军是不可能冒险行动的。而远处山势陡峭，拉运木材也成了问题。

法军战斗水平不行，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无论是他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表现还是后来在越南战场上的表现都非常糟糕。但我们美国军事顾问团的所有成员长期以来为了顾及两国关系，从来不点破，而杰弗逊少将却直接将大家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对于高傲自大的法军军官们是难以接受的。

1954年2月底和3月初美国军事顾问团最高指挥官下达命令，让我和另外几名身在越北战区的美军校官一起，两次乘飞机飞抵奠边府，实地考察法军的战役准备情况。这是例行公事，我们作为美国政府在越南的代表，帮助法军打赢战争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当然也是在替艾森豪威尔总统和美国国会监督法国远征军在越南的军事行动。

但两次的考察结果都让我们很失望，法军不仅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完成防御工事的修建，而且奠边府守备部队的武器、弹药和粮食储备都没有到位，没有地面运输队的支持，单纯依赖运输机空运物资简直是杯水车薪，运输效率非常低下。没有足够的物资储备根本不可能支撑部队进行长期作战……

杰弗逊少将参加过朝鲜战争，来越南的时间并不长，他是1953年下半年才奉命来到越南的，他的主要任务是对法军的一系列军事行动作进行评估，向美国国会和国防部提交评估报告，他的评估报告直接影响着美国政府对法国远征军的军事援助。战争后期，美国政府已经对法军打赢战争失去了信心，所以才会派杰弗逊上校这样的人到越南加入军事顾问团。

杰弗逊少将对法军高级军官们一向没有好感，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跟德卡斯特里上校说话。

德卡斯特里上校听了杰弗逊少将一番话，顿时语塞，一向非常自信的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看得出来他很生气，但杰弗逊少将的身份特殊让他非常忌惮，就连纳瓦尔将军都不敢得罪这位美国少将，德卡斯特里上校就更是敢怒不敢言，不好直接开口反驳。

由于修筑防御工事的建筑材料严重短缺，法军的防御工事直到战斗打响也没有全部完工，仅仅驻守独立山的部队按照德卡斯特里上校要求修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其余各营根本无力修筑有效防范越军105毫米榴弹炮炮击的坚固工事群……

我心里非常清楚这是自欺欺人，我这么说也是让大家宽心，法军官兵们可以以积极的心态准备接下来的恶战。在奠边府周边集结的大批越军，他们不仅拥有数量足够多的105毫米榴弹炮，而且弹药充足，法军尚未完工的防御工事，在越军强大的火力面前不堪一击，法军驻守在奠边府的部队必将付出巨大的人员伤亡，法军败局已定，根本没有可能扭转乾坤……

1953年11月15日到12月22日，法军分批撤出莱州向奠边府进发。驻守莱州的部队大部分是越南籍士兵，而他们的军官则是法国人，部队整体战斗力比较弱。在撤退过程中，他们遭到了越军的层层阻击，基本上都是一触即溃，伤亡高达90%，最后只有175名泰族士兵和10名法国军官安全抵达奠边府……

在莱州守军撤退的同时，奠边府守军也进行了大规模武装巡逻行动，寻找并歼灭越军小股部队，但这样的行动却收效不大，而法军自身也蒙受了相当大的损失。从1953年11月20日到1954年2月，奠边府守军伤亡32名军官，96名士官和836名士兵，相当于2个整营的军官和1个整营的士兵。看到不断累积的伤亡人数，科尼少将忧心忡忡，这样的损失根本扛不住。不得已，科尼少将在2月17日只得下令缩小巡逻规模，以降低部队的伤亡。

反观越军方面，他们虽然也有比较大的人员伤亡，但他们的整体兵力人数占据绝对优势，抵挡住法军的攻势并不困难，用取得的战果和伤亡人数作对比，越军明显更胜一筹。

“请二位不要激动，咱们都顾全大局，有话好好说，我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加强奠边府基地的防御，在越共发起进攻前尽可能加固工事。如果条件允许可以清剿一下周边区域内活动的越共小股部队。当然我们也会跟科尼将军和纳瓦尔将军协商尽量多派增援部队过来。只要守备部队人数足够多，我相信抵挡住越共的进攻应该不成问题。”我扫视了一下指挥部里的众人，不失时机的说道。

听完我的一番话，指挥部里的所有人都频频点头，紧张的气氛有所缓解。

“杰弗逊少将，我想您对我们法国远征军存在偏见，一直以来我军将士浴血奋战，捍卫着法兰西的尊严和荣誉，我们非常感谢美国政府对我们无私的援助，印度支那是我们法国的海外领地，是法兰西联邦重要的组成部分，无论如何我们也不可能轻易放弃印度支那，我有信心一定可以打败越共。”站在一旁的朗格莱中校不悦的说道。

“有信心和必胜的决心是好事，但事实摆在眼前，奠边府周边到处是越共的军队，他们已经对你们形成了包围圈，你们现在岌岌可危，再这样下去，部队连基本的后勤保障恐怕都保证不了，拿什么去跟越共打仗？”杰弗逊少将冷笑道。

德卡斯特里上校和朗格莱中校的压力非常大，奠边府基地的防守任务并不轻松，法国守军面临重重困难。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这毕竟是我们法国人的战争，即便没有你们美国军事顾问的帮助，我和德卡斯特里上校也照样会指挥部队摆脱困境，突破越共的包围。我们法兰西的军人没有软骨头，奠边府基地所有将士誓与阵地共存亡。”朗格莱中校语气坚定的说道。

我听着两人的对话充满了火药味，再这样下去，双方或许会因为意见分歧，发生争吵，我必须加以阻止，避免矛盾进一步激化。

德卡斯特里上校也察觉到气氛越来越紧张，他给朗格莱中校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和杰弗逊少将继续争论。但朗格莱中校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和杰弗逊少将争辩，根本没有注意到德卡斯特里上校的眼神。

而其他各步兵营的防御工事主要由各营官兵和军工队帮忙修筑。从工事构筑角度来说，除了需要资材和人工以外，工时也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光是修筑一个有效防105毫米榴弹炮轰击的掩体就需要一个步兵班干上五天，而修完一个营的完整防线至少需要全营官兵努力干上两个月。结果在12月到2约初，各个步兵营和伞兵营在频繁的巡逻和出击命令的情况下，很少有时间认真修筑防御工事，直到3月初所有工事才初具雏形。

为了防备越军105毫米榴弹炮的攻击，德卡斯特里上校指示各营官兵修筑的工事必须按照抵御105毫米榴弹炮攻击的标准来构筑，然而包括朗格莱中校在内的大部分营以上军官都置若罔闻，并不引起重视，偷工减料仅仅修筑了防御75毫米火炮攻击的工事，结果仗一打起来才发现吃了大亏。当然还是有少部分的营级军官认真执行了德卡斯特里上校的命令，比如驻守独立山的第7阿尔及利亚步兵团5营营长梅科希蒙少校和航岗守军司令拉朗德上校就将自己防区内的所有防御工事都构筑成防御105毫米榴弹炮的阵地，这让他们在越军致命的炮击下多有助益，降低了人员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