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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无情

  • 作者:戚苏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8-01 01:24:34
  • 字数:7846字

时静道:“魔君那时候一心求生,人之将死,不能同常日相比,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自是能赌一把是一把,好歹也可有五成机会。”

浓雾深渊,锦书看不透山崖间的重重浮云:“本君实在是太好奇了,以命抵命,与虎谋皮。究竟是哪一位仙僚有如此大的胆子,竟愿意在那样的时候与魔君生死交契。”

石子在衡殷君指间转了一遭,又被毫不在意地丢回地上,骨碌碌滚得远了。

他座下的仙官来涛忙凑上来递了帕子,锦书接过来拭净了手,直起腰来,望着崖边的迷蒙山雾,状似随意地问道:“来涛,此事你怎么看?”

锦书蹲下身,捻起一颗石子,顷刻间便弄脏了指尖。

无情道:“我以前倒是听圣使说起过,只是此咒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交契之人在外面行差踏错,一个不防,魔君岂不是白白赔了性命出去,得不偿失?”

仙家为天,凡俗为人,妖魔鬼怪者为地,是为三界。红莲峰恰处三界交界之处,其下便是人间的大荒山,是以灵脉最次,邪力亦不强盛。

当日将魔君宸桀封禁于此,除却旁的原因,便是以这一条最为要紧。

他看向高耸入云的镇魔玲珑塔,白甲加身的天兵环绕在下:“一念之失,万劫不复。”

无情浑身包裹得严实,领口隐隐透出纱布边缘。他坐在外间案旁,透过屏风跟里面的人说话:“两生咒?”

时静的声音从屏风后面轻飘飘地传出来,生怕吵醒了人:“一咒两生,与他交契之人在外为他收存灵力,宸桀虽身在锁妖塔内,但也一样可以大有助益。”

时静剪净了猫的指甲,还分外贴心的细细修了修平整,将尖利处都磨了钝,这才起身收了剪子,绕出屏风。

无情正欲撑着桌案起身见礼,又被时静抬手压了下去:“虽是皮肉伤,也要悉心养护,就不必多礼了。”

他在无情对面掀袍坐下,问道:“红莲峰如今有天兵接手,也不必你再去看守,伤好之后,你要如何打算?回去吗?”

来涛踌躇片刻,小心问道:“君上的意思是有人助他?”

无情愣了一下,问道:“那您?”

时静知晓他要问什么:“也认不得我了。”

无情侧目看向那扇隔开了内外两室的屏风,亦是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若是尽数想起来,怕是又要疯上一回。”

“我自伤愈后便一直在寻解咒之法,只是尚无头绪,这些年翻遍碧云天内的古籍也无甚收获。”时静顿了顿,他手指微蜷,语气沉郁。

似是安抚无情,也似安抚自己,“会找到的。”

怀玉醒时室内并没有人,他抬手想要揉一揉眼睛,入目却是一只白花花的毛爪子。

还是被剪了指甲的秃爪子。

他木然的盯着自己的猫爪看了片刻,粉嫩的掌心处已经看不出什么指甲的锐利来。

果然又是如此,他在心里暗暗将那位趁人之危,未经允准就擅自剪猫指甲的神君腹诽了百八十遍。

这么许久不做猫,怀玉居然一时还有些不习惯起来。

实在戚戚。

不过神君倒是很有良心,他身上清爽干净,必然是晕过去的时候叫人好生清洗了一番。

白猫在被子里打了个滚,一偏过头去,阳光落在枕上,其上有几处细细的白。

怀玉僵硬的在被窝里支棱着爪子,盯着那一处看了半天,又探着爪子在自己身上薅了一把。

他一个激灵变成人形,裹在被子里找来找去,指尖捻起枕上的猫毛收进手心里。

时静从外面进来,就瞧见被子里一个鼓包胡乱扭动。

他缓步走到榻前,将手里端着的灵药放在一旁的案上,自己探身过来掀了被子。

时静问:“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怀玉被子叫人掀了去,眼前骤然一亮,他手里攥着几根猫毛,人还半趴在榻上。

他讪讪的转过头笑,伸手捧到时静眼前:“我,有点点掉毛。”

时静万万没想到这人睁了眼第一件事儿不是瞧瞧自己伤情如何,竟是对自己掉不掉毛在意有加。

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委屈,瞧着都能掐出水儿来了。

云停君盯着那几根白毛看了半晌,随后伸手在自己的发尾微微用力地捋了一把。

“无妨。”他将两根长而柔顺的青丝放进怀玉掌心里,“我也掉毛。”

时静趁着怀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拈走了他手里的头发,问道:“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怀玉这才想起来他是受了伤的,探手摸了摸背部,大约撞在石头上时候出了瘀血,碰一下就闷闷的疼。

方才恍然不觉,现下倒有感知,呼吸起来胸腔里隐隐的有些刺痛,但并不是十分重。

他摇摇头:“还好,就是撞伤的地方疼。”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时静说:“为何不听话?”

怀玉这才想起他要秋后算账的事儿来:“我那时心慌得厉害,总觉得心肝肺都要跳出来了,必须得去找你一趟才行。”

时静叫他这话把后面所有要说的都噎住了,只得伸手端过药碗,不再多问,道:“还是应当养一养,先把药喝了吧。”

怀玉听见喝药二字,垂头装瞧不见,半晌也不回话。

时静就那么端着碗坐在榻沿儿,大有与他相对静坐到地老天荒之意。

终是有一人先坐不住,怀玉抬头道:“凉了。”

云停君胜之不武:“我拿灵力温着,凉不了。”

白发美人儿嘴角耷拉下来,认命地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将碗递回来的时候浑身一个激灵。

怀玉眯着眼,自觉脸上表情一定不好看。

这药苦死了,苦的他舌根发麻。

口中忽然一甜,竟是一块糖被塞了进来。

他睁眼看向时静,那人正若无其事地拿了碗起身,若非内室此刻就他二人,怀玉真要怀疑是哪一位隐了身的大仙儿给他递了糖吃。

怀玉下了床跟在时静后面,长发披散在肩头。

时静转过身看他:“不再躺会儿?”

怀玉摇摇头:“不了,也没什么大事儿,再躺下去人都要躺废了。”

时静道:“也好。”

怀玉突然想起什么,问他:“那位守阵人还好吗?”

时静拿了外裳递给他:“只是皮肉伤,无甚大碍。”

怀玉顺着他的手穿好衣服,若有所思道:“我看他面善,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时静手一顿,问他:“那你见我面不面善?”

怀玉奇道:“你不是天天在我眼前吗?”

时静不依不饶:“你第一次见我时觉得眼熟吗?”

怀玉摇摇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好看了,哪还知道眼熟不眼熟?我以前可从没见过你这么丰神俊朗的人。”

这话虽是夸他,可怀玉半点儿没觉出云停君高兴来。

时静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口中道:“是吗?”

怀玉恳切地点头:“是啊。”

诚然,云停君像是更不高兴了。

两个人整好了仪容转到外间,就看见门口的阶前站着一人,一只神鸟从空中飞下来,落在地上化成了少年。

重明从房顶上跳下来扬眉道:“鸟族怎么能不会飞?”

无情靠在柱子上:“我是鸟族,我就不会。”

重明疑道:“不会飞叫什么鸟族?”

无情道:“我是比翼鸟精,一个人飞不起来。”

重明踢起一个小石子:“那另一个人呢?”

身后传来轻浅的脚步,无情没接重明的话。他转过头,时静和怀玉正从里面走出来。

怀玉换了一身衣裳,是素色,不再是如那日一般的瑰丽红衣。

如此一来,整个人便是面上最艳,一张脸就能迷了人眼。

他看了一眼便转过目光,俯身行礼:“云停君。”

重明也乖:“君上。”

时静介绍道:“这是怀玉。”

无情点头致意:“在下无情。”

怀玉登时睁大了眼:“你是无情!”

他声音里的惊讶太明显,在场的人俱是一愣。

时静转过头盯着怀玉,无情也僵立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他双腿打颤,几欲开口,立时就将要给怀玉跪下去了。

时静亦是怔愣当场:“你,知道他?”

怀玉开口时就晓得要糟,不小心撞开了云停君的暗格这样的事,他自觉心虚,一直假作不知,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碰上无情本尊。

他万万也没想到无情居然是个人呀!

眼下廊前几双眼睛全盯在他身上,盯的怀玉一颗心突突直跳,半天落不着实处。

他慌忙摆手:“没,我怎么会知道他呢。第一次见,第一次见。”

怀玉要吓死了。

他心里暗暗想着,云停君那双眼睛若有实质,早在他身上开出百八十个窟窿眼儿了吧。

重明左左右右的瞧,觉得不对劲儿,又不知到底是何处不对劲儿。

他下意识偏过头去想找阿夭,却不知道这桃树精跑去哪躲懒了,他连个递眼神儿的人都没有。

太安静了便觉着诡异,怀玉打哈哈道:“啊,无情?你一直在红莲峰守阵么?真是辛苦了。”

无情道:“这五百年是的,先前不在。”

怀玉一歪头,肩头的白发就垂到胸前来:“那你先前在哪里呀?我听你唤时静云停君,不是碧云天的人吧?”

无情看了一眼时静,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我属妖界,原居,檀南丘。”

五百年间固守红莲,他已许久没有过如此激动的情绪。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以作回应,他面无表情的咽了口口水,只觉得喉间叫什么堵住了似的不上不下。

时静叹息道:“虽然如此,只是他如今记忆全无,大概也认不得你了。”

无情垂眸:“我孤家寡人一个,能有何打算。回去也不过就是自己,实在是无聊至极。”

时静沉默半晌,才又开口:“那你可想留在碧云天陪他?”

红莲峰上一番激烈打斗,将土地砂石都染尽了鲜血赤红。

无情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磕磕绊绊地开口:“云停君,他,果真是……”

时静颔首。

无情眨了眨眼,他眼中酸涩,却干涸。

来涛恭敬站在锦书侧后方半步,双手接过帕子,低声说道:“属下不知。”

锦书偏头看他一眼,长叹一声:“当年一战那般惨烈,区区五百年间竟还能恢复七成精力,还是在这灵脉最次的红莲峰镇魔玲珑塔内,魔君当真了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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