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殷婳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放软声音，“你别紧张，他们追不到的。”

殷婳刚落到秦旭背上，顿时惊住了，在她眼里还是小嫩芽的少年，竟能轻而易举背着她满竹林到处跑，力气大得令她不可思议。

等她从惊讶中走出来，手掌湿黏的触感让她抬起了手，上面沾满了血迹，而原先覆盖的面料被新渗出来的血染红了，伤口在不断冒血。

追兵越来越近，秦旭见殷婳面色煞白，行动也开始迟缓了，当即反手抓住殷婳的胳膊，往前站一步，弯下腰就把人背起来，挑着偏僻的小路隐蔽踪迹。

秦旭这才慢慢停下来，殷婳刚往下滑了一分，挽着她双腿的手臂突然收力，又把她往上抬了两分。

秦旭没回应，稳稳地背着她，凭借从小积累的狩猎经验，在茂密的丛林中如鱼得水，半柱香的功夫就把后面的追兵甩开了。

伤口都裂开了还不放手，这孩子认真起来恐怕连命都能豁出去。

感觉到秦旭紧绷的手臂肌肉松弛开来，殷婳忍不住笑出声，从他背上滑到地面，顺便抚平衣上的褶皱。

等到喊杀声听不见了，殷婳俯下头贴着他的耳鬓，说，“好了好了，放我下来，我们一起走。”

秦旭速度不减，殷婳微叹口气，手臂环住秦旭的脖子，腿不适应地动了动，“你都把人甩十里之外了，没必要再跑，省点体力，嗯？”

秦旭不管自己的伤，视线不断在殷婳身上游移，担忧之色一眼分明，“殿下，你到底，有...什么病？”

昨晚殷婳疼得那般厉害，他一直守在旁边，不仅被殷婳咬得疼，心也跟着久悬不安。

殷婳引着他继续下山，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病，你不用担心。”

殷婳拿他没办法，既然他死活都要背着她，那她就勉为其难配合一点，免得他伤得更重。

然而北慕川可不是泛泛之辈，定能猜到她们会走山路，近日估计也在增派人马进行撒网式搜捕。

但愿幻翎她们能平安到达楚河。

殷婳调息完毕，睁开凤眸，看向一旁严守的秦旭，“你可知楚河离这儿隔着几座城池？”

秦旭走过来蹲好，从怀中摸出一块羊皮卷，“杨文华，赠的，地图。”

他将地图扑在地上，吹亮了火折子，往下照亮羊皮卷。

殷婳双手撑在羊皮卷两侧，目光沿着图卷中勾出的路线移动，记住了沿途所经的州县名以及方位，尔后卷起羊皮卷，起身说，“杨文华果然算计周全，连本殿的回朝路线都事先规划好了。”

秦旭灭了火折子，接住羊皮卷揣进怀里，眸光黯淡，“他，其实，很好。”

殷婳说，“我知道他是忠臣，死在九龙渠实在可惜。想来也是，他傲骨铮铮，迫不得已委身于敌国之君，不管如何都是背叛了先君主，以死谢罪也算是一身清白了。”

秦旭望着她，问，“既忍得了，一时，为何不能，再忍一时？”

殷婳抬手揉揉他的头发，“因为信仰。”

支撑杨文华活着的信仰就是匡复故国，但他多年的心血最终以失败告终，信仰崩塌，自然没有活着的理由。

秦旭涉世不深，不是很理解信仰之分量，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事物。

两人循着杨文华给的路线，顺利避开了北晋兵的搜捕，仅仅用了五天时间就抵达了楚河北岸的一片小村落。

只是北慕川布局松弛有道，知道在境内难以找到殷婳的踪迹，就在楚河沿岸设下了重重关卡，这回两人竟是连山路都走不成！

深夜时分，山道内巡逻的北晋兵换了一班，殷婳躲在小山坡后方，回头对秦旭说，“出口都被封死了，这边的巡逻稍微松泛些，待会我去引开他们，你跑了就别回来。”

秦旭皱眉，“我去引。”

殷婳摇摇头，“这群兵不同于其他兵种，北晋的铁骑迅猛无比，你没有内力很难应对。”

秦旭眉头锁得更紧，“你是殿、殿下！”

他一介草夫死了就死了，殷婳是皇子，她比他更有价值。

殷婳说，“殿下也是人，本殿好不容易才把你从九龙渠带出来，你若是中途死了，本殿岂不是白救？”

秦旭眸光微微闪动，眼神复杂地看着殷婳，“为何，救我？”

殷婳愣住了，她从毅然离开荒庙去救秦旭开始就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因为她自己都想不出答案，就算偶尔捕捉到了一星半点的影子，她都觉得不可置信。

难道她不顾生死只身犯险，单单是因为身处险境的那个人是秦旭么？

殷婳用力摇了摇头，抹开荒谬的想法，抓住秦旭的肩膀，“听我说，你突围后去找幻翎她们，叫她们来接应我，知道吗？”

秦旭明白了殷婳的计策，但依旧没有听话的意思，反过来说，“那，我引人，殿下突围。”

“你！我说你怎么如此执拗？”

殷婳话音刚落，秦旭趁她不注意，身形敏捷地蹿了出去，她拦都拦不住。

“......”

巡逻的铁骑兵听觉敏锐，秦旭没跑两步就被发现了，为首的队正立即率领数十个兵追过去，留了两个兵在原位看守。

殷婳看着秦旭跑远，无奈地揉揉眉心，再度抬眸已是满眼寒霜，飞身出去的一刻就屈指弹出纤细如发的银丝，道上的两个铁骑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抹了脖子，死前仅看到一片鬼魅袖影。

天抹黑之前，两人在山林歇脚，殷婳盘腿坐于树下调息内力，秦旭则守在她身边，随时留意周围的动静。

如今北晋上下都在严查，顺昭帝铁了心不想让她回到南疆，特地派了北慕川抓她，不过短短一日的功夫，北慕川就把各大城池封锁了，故而她们只能避其锋芒走山道去楚河。

秦旭走在她身侧，肩头的伤还在流血，他却似毫无痛觉，全部注意力都扑在殷婳这里，奈何两人的身份犹如云泥之别，殷婳现在等同于他的主子，他身为属下是不该多嘴的，纵然再想知道殷婳的病情，也不能过分追问。

旁边的人没走几步路，忽然收住脚步，颇为无奈地再叹息一声，转过身来面对他，从袖中取出一条丝绢，“傻孩子，以后想救别人也得顾着自己的安危，靠过来点。”

北慕川的人马追得很紧，殷婳的内力正处于恢复期，底子还很虚弱，掠进一片竹林就提不起内力施展轻功。

秦旭挪了两步，乖乖地让殷婳给他包扎伤口，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止住了血，殷婳伸手向下，牵着秦旭下山，只是没走两步，小少年便开始得寸进尺了，先是试探性地用手指勾她的手指，确定她不会抗拒后才大胆地穿过她的手指缝隙，十指相扣。

殷婳的步子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侧眸对上秦旭水光颤颤的琥珀褐眸，心底一软，倒没说他什么，就这样扣着他的手往前走。

“秦旭，你放我下来，我能跑。”

殷婳想挣脱下地，但怕动作太大会使秦旭肩头的伤势更加严重，一时不知如何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