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旭翻了翻衣物，幽怨地抬眸看她，“女装。”

殷婳竟然很是自然地点了点头，还问他，“有什么问题？”

“把衣服换上，待会儿到城中买些干粮。”

殷婳把一个包袱扔给秦旭，弯腰拢起一簇干草喂马。

秦旭站在树下给马儿喂草，余光瞥见殷婳走来，转头看她一身简朴的灰色调麻衣，两截手臂从卷到臂弯处的宽袖中伸出，白得晃眼。

殷婳久久不闻动静，侧过头看他，“你还挺挑，有干净衣裳给你换就不错了，赶紧换好。”

这大概就是上苍的宠儿，无论穿着皇子服，还是粗布麻衣，只要是她，怎么样都是世间罕有的绝美风景。

“九儿，你这么看着本殿，不怕本殿真要了你的眼睛？”

秦旭被堵了一道，他不敢当面询问殷婳为什么不找两套男装，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咬咬牙决定先把衣服换上，低头把衣服全部翻出来，发现少了一样，“殿下，少了。”

秦旭已经习惯了殷婳的威胁语气，平静地低下头，解开包袱拿出衣物，看到裙衫的一刻，他清冷的神情出现星微皲裂，抬头看看殷婳身上的男装，他动动嘴唇，想问殷婳是不是穿错衣衫了，但又不好开口。

这个女人向来是扮男子的，穿男装很正常，可这也不能让他穿女装吧？

殷婳脸颊一热，强撑着面子，理所应当地回复，“本殿穿了。”

“......”

只挑了肚兜穿，怎么不把剩下的女装一块穿了，非要他穿女装？

殷婳垂眉喂马，声音温和无害，似乎只是寻常开开玩笑。

殷婳绕到他眼前，伸出双臂，捡起他额角两缕发丝，精心往下梳理，眼角微微上扬，笑意都快从眼尾漫出来了，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秦旭早就看出来了，精致的眉死皱着，眉梢高高弓起，却在下一刻城门失守。

殷婳挑起他的下巴，让他仰着头，凑到他鼻尖前，眯着狭长的眸，端详良久才启唇，“男孩子长得这么漂亮，一点阳刚气都没有，将来怎么吸引女孩子？”

秦旭明显愣了一下，旋即抽身后退，别开脸，两撇眉都快蹙成一条了，耳垂鲜红如血。

“不、不要、你、你管我。”

殷婳步步逼近，身子忽然往前一倾，狎昵地看着他，“你不让管，本殿偏要管。”

秦旭下意识往后退，抬起的脚还没沾到地，后腰就被揽住，身子腾空，转眼就坐到了马背上。

殷婳扬唇轻笑，轻松跃上马鞍，从后面圈住秦旭，拉起缰绳驾马奔出原地。

“放开！放开我！”秦旭这下连脸颊一并红了，整个人仿佛都在冒着腾腾的热气。

殷婳故意学着他先前说话的方式，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别挣扎了，先让本殿管你两天，乖乖的，不然本殿生起气来可是什么事都会干哦。”

昨晚她熬过了千机蛊，晨早起来力气还没完全恢复，现在恢复了七八成，断不能再像早上那般任由秦旭摆布，不仅如此，她还要连本带利还回去，让这小家伙往后再也不敢跟她叫板。

到了城中，殷婳拉着马缓缓前行，秦旭铁青着脸坐在前面，仿佛已经看淡生死。

殷婳把马停在一家铺子门前，下了马进店置办干粮，店老板伸着脖子往外看，笑眯眯地跟殷婳说话，“小娘子真俏，公子好福气。”

店老板拍错了马屁，刚说完，马背上的俏娘子立时转头盯住他，眼里的戾气喷薄而出，大冬天的，店老板竟是被他看得热汗淋漓，抖着手猛擦额头。

殷婳对店老板的话并不在意，结了账就走。

店老板送她到门口，抬眼再看一眼秦旭，那孩子年纪不大，给人的压迫感却堪比阎罗王，他僵硬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麻着后脑勺，客客气气地对秦旭拱了拱手，“客、客官慢走。”

殷婳翻身上马，自然而然地环着秦旭，使唤马儿继续前行。

出城前，后方突然骚乱起来，两队官兵蛮横地冲开人群，其中两人离开队伍，到告示栏那边贴了两张通缉令，进出城门的百姓均被拦在半路。

守门官兵搬来拒马放在路中间，开始严查过路百姓。

殷婳带着秦旭下马躲到人群后方，低声说，“北慕川动作很快，我们必须加快行程。城门是出不去了，趁他们还没围城前，我们换个地方出城。”

秦旭严肃点头，正要说话，左手被殷婳握住，女人的手不大，他年岁尚小，还没发育成熟，是以殷婳刚好能抱住他的手，他垂眸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心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殷婳带着秦旭找到一处人迹稀少的隐蔽小巷，牵他的手改为搂住他的腰，“抓紧了。”

秦旭没动作，晶亮的桃花眸真诚地望着殷婳，“殿下，这般，搂搂抱抱，可想过，后果？”

北塘男儿最保守，殷婳明明知道北唐的风俗还屡次三番亲近于他，一次两次尚可，但隔三差五招惹他，事后还不想负责就有点过分了。

殷婳手臂一收，揽着他跃过坊墙，城中巡逻的官兵很快发现她的身影，纷纷朝她离开的方向围上来。

“后果？本殿就是你的后果！”

追兵穷追不舍，殷婳没耐心认真回复秦旭的问题，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回，往后就成了自己要跳的坑。

秦旭似乎误会什么了，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亮，双臂主动环住殷婳的腰，没了以往的顾虑，仿佛殷婳就是自家人，他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殷婳没发觉秦旭的眼神变化，将发带一分为二，站到秦旭背后，抓起乌黑的头发分作两股，一左一右各自编了小辫子，而后用发带绑了蝴蝶结。

秦旭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手臂在隐隐发抖，不过经过了良久的挣扎，他身侧的拳头松开了，已然进入自暴自弃的境界。

秦旭原想问完后面的话，见殷婳脸色有些难看，乖觉地闭了嘴，转身去找地方换衣服。

换上女装，秦旭束手束脚地走回去，不等殷婳看他，低着头绕到马儿另一侧，双手拉住缰绳，静悄悄地杵在那儿就不动了。

两人赶了小半日的路，终于找到一处小城，鉴于两人所穿衣物都沾了血迹会惹人注目，殷婳潜入一家小百姓的院落里，取走两套衣物，并留下两锭银子作为补偿。

殷婳举手覆在马鞍上，看到秦旭头顶的藏蓝束发带，挑了挑眉，“哪有女子如此绾发的？”

秦旭紧抿着唇，不断留意四周的动静，在他还没完全适应过来前，要是被第三个人看到他这副鬼样子，他怕是要在女装路上越走越远，生生丢了男儿气概。

还未回应，头发忽然散开，他倏地瞪圆双眼，撇过瞳眸，眼睁睁看着那条发带从身侧飘落，最后落在一只白皙干净的手上。

秦旭在旁边凝视着她的侧脸，视线顺着鬓角往下滑，往后便是线条优美的细腻脖颈。

殷婳梳着高马尾，没了华贵的芙蓉玉冠绾发，长发垂下来也是极好看的，比往日更添几分英姿飒爽的气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