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都放晴没几日，又是连续的三天瓢泼大雪，白日里街头巷尾静得仿佛一片无人居住的荒城，唯有偶尔巡逻过路的禁军才给这座被阴霾包围的城池增添点人气。

白天尚且安静，入了夜更是无人敢在街头走动，上头那位动了大怒，底下的蝼蚁日日都提心吊胆的，纵然有怒也不敢明言。

“儿臣为圣人效忠甘之如饴。”北慕川双膝跪地，他不是不了解父皇的性子，只是依照衡都的局势，九龙渠是万万修不得的。

若要强行修建河渠，百姓之愤与日俱增，压抑到极点，一旦爆发将难以收场。

北慕川愤然争论的气焰瞬间被打压下去，任丘平缓缓闭上眼，似早就猜到了北慕川此行会造成的后果。

众臣齐声回应，莫敢不从。

“圣人！儿臣没有...”

北慕川急切出声，却被旁边的任丘平打断，“圣人圣明，太子确实需要时日调养身子。”

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外，随车的侍卫将文牒交予监门卫兵检查，片刻之后马车重启，穿过高耸的宫墙进入皇宫。

任丘品一表态，北慕川再无力争余地，所能做的只是垂头沉默。

决策明朗，顺昭帝一锤定音，“九龙渠增派一万禁军昼夜轮岗看守。另外，各坊各街严查造谣生事者，一经发现立即押进大牢！”

九龙渠工程严峻，顺昭帝连夜传召陈匕石入宫议事，一主三侍共四人。

陈匕石吩咐沈渡随行，其余二人看守马车。

冬天夜里寒冷难捱，巡守马厩的禁军疲于守夜，巡逻一圈，回来只看到马车边剩下一个身量瘦小的随从，便有一士兵起了疑心，走过去问，“那个老的去哪了？”

北慕川猛然转头看着任丘平，他以为在整个朝堂上，父皇可以不信他，诸臣可以反驳他，无论如何，恩师都会是他最坚实的后盾，可偏偏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恩师投下的。

士兵看到银子，眼睛立马放光，劈手扫走银锭，笑着拍拍小随从的肩膀，“小子，算你懂事，你叫什么名字？”

小随从似乎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剑眉微微颦蹙，握刀的手收紧，隔了一会儿才放松，压下拔刀的念头，薄唇轻吐，“秦九。”

小随从佩刀立于马侧，身量比成年男子矮，气度却不凡，话音冷淡，“内急。”

“内急？确定不是偷东西去了？”士兵疑心未散。

顺昭帝高坐上首，幽幽地看着下面争论不休的臣子，等他们争够了，才出声控制场面，不愉地看向北慕川，“太子近日也累了吧？”

小随从说，“是内急。”

士兵上下打量小随从，不满他冷冰冰的态度，伸手搡他一下，“你家大人不过是工部一个小官，要不是康盛被禁足掖庭，有他陈匕石出息的一天？哼！狗仗人势！”

小随从面无表情地施舍一个眼神，不过仍旧没把他放进眼里，只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大人，辛苦。”

他是北晋的太子，万事皆要以国之安危为重，哪怕会因此受到帝王的惩罚，他亦会尽力而为。

顺昭帝沉默良久，忽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慕川果然是朕选的好太子，朕自然心疼你，这些日子你定是忙糊涂了，朕便允你休息一月，正好太子妃也快生了，你应该陪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