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没有经历他人事，不辩他人是与非，我等都不是圣人，即使圣人也无法做到十全十美，苦陀大师的以杀止杀，不过也是安慰自己的话，没有人可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判他人，因为我们始终都是俗人。”羲直勾勾的看着苦陀僧淡淡道。

“杀一人而救苍生？那如果是一边四十九人，一边五十一人该如何？如果两边都会五十人，又该如何？生命本身就是无价的，以无价之物又怎么能和无价之物评判孰轻孰重？”羲喝问道，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高僧和尚，纷纷低下了头。

“大师为何又做出如此抉择？”羲淡淡道。

“人有善恶，既然他们是恶人，而另一边是无辜幼童，我自选无辜之人。”苦陀僧轻轻摇头道。

苦陀僧沉思良久，叹了口气，挥袖将那百万穷凶极恶之人推入炎池，“汝等既为恶人，我愿为天道除之，为你等赎清罪孽，望汝等来生好梦。”

“那，那我，应该怎么选？”苦陀僧的信念好像被破，无助而又落魄，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问道。

“孩他爹，你怎么走了？你让我娘俩怎么活？”

“儿子，都是我们老两个拖累了你，要不是为了我老两口的一口吃的，你怎么会去杀人。”

“难道……我……坚守的信念难道都是错的？我一直都杀了不该杀的人？”苦陀僧声音有些哽咽道。

血海幻化的幻境里面的每一句话，都直击苦陀僧的信念。

“恶人也有妻儿老小，他们也是别人的父亲，丈夫，儿子，他们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所爱之人才做下恶事，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错的不是人，是整个世界的秩序。”羲站起来，扫视了这万佛峰上的一众和尚，那些和尚每每和羲的眼神交汇，便不自觉躲避开来，好像逃避什么。

苦陀僧本不是佛门弟子，被苦禅活佛所救，遁入空门，他遭遇人生变故，家族被灭，早已失去生活希望，最终拾起为苍生护道的信念，以杀止杀，杀绝恶人，做一个怒目金刚，现在，有人告诉他，他一直以来，做的都是错的，信念被破，仿佛承托苦陀僧身躯的最后一块浮萍坠落一般。

整个由苦陀僧血煞之气幻化的血海翻腾，惊天怒浪，动摇整座万佛峰，四位活佛却没有出手，任由其动荡。

“不，你的信念没有错，错的只是你的态度。”羲摇头道。

“……”

原本滔天血浪变化，变得平息祥和，而苦陀僧被血浪包围，裹在血浪中心，天上金色梵文照射在血浪之上，佛音贯透血浪。

“释。”血浪中心，苦陀僧不自觉的喝道，犹如佛音。

随即，血浪中心由血红色变为金色，然后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扩散。

苦陀僧缓缓从金色海浪里面升起，身上充满了神圣之气，庄严如佛，苦陀僧修为直至突破劫让九重境。

而那无量的血海已经化为苦陀僧的功德之海。

“恭喜苦陀活佛斩却心魔，退却因果，劫难自让，证道成佛。”戒虚活佛远处高声道。

“嗯？苦陀大师已经突破劫让境，涅槃成佛了？”站在四位活佛前面的羲，转头看着四位活佛，瞪大眼睛，问道。

“哈哈，苦陀师弟本就是修禅之人，天赋秉性更适佛宗，为我见过佛性之强，天下之二，尤胜于我，苦陀师弟入我空门之前，便是如此修为，却始终无法斩出灭族之时的心魔，心魔滋养已久，杀戮愈重，修为固封几十载，现如今心魔已除，修为自然一日千里，一念入魔，一念成佛，苦陀师弟看破这一念，则多年积累的血煞之气，化为功德之念，助他成佛。”

“我等皆是未入凡尘，师弟却来自凡尘，他已看破红尘，历生死，未来成就，必在我等之上。”苦禅活佛笑着说道。

“天下为二？天下第一是谁？”羲好奇道。

“不可说，不可说。”苦禅大师有意无意瞥了一眼一旁激动的盯着苦陀僧的一禅小和尚。

羲自然看见，心中凛然，没想到一禅竟然如此重要，但想想和一禅一路一来的所言所行，便可以猜到一禅的未来不凡。

“那我的血煞之气可以助我成佛吗？”羲不禁期待的问道。

“苦陀师弟的血煞之气为救人而杀人，全为善而杀，无半点私心，至真至纯至诚，所以才可以一念成佛，你的也是吗？如果是带有私心杂念的血煞，便是杀戮，这不会送你成佛，只会送你见佛。”苦陀僧略带深意的笑道。

“呃，还是算了吧，这血煞之气，挺好。”羲有些尴尬的说道，羲的血煞，本身就是因自己而起，如果不是自己插手，也不会让离朝得势，所以羲不敢赌。

……

苦陀僧依旧盘坐无量功德海之中，全身散发金光，就连那破衣烂衫都仿佛镀上一层金。

万佛峰的石佛佛音不止，天上梵文金云不散。

天上梵文金云收拢，融入无量功德海之中，无量功德抬升天空，犹如天河悬挂在苦陀僧头顶。

无量功德海里面像河流水一样流下，冲刷着苦陀僧的身体，随着无量功德海的海水冲刷，苦陀僧的僧袍逐渐燃烬，苦陀僧的身体也一点点的变为金身。

“功德天悬洗前尘，洗尽铅华塑金身。

断却因缘劫难让，方证佛心度成佛。”戒虚活佛含笑道。

“这是在铸就金身？”羲喃喃道。

无量功德海冲刷而下，苦陀僧已经全身赤裸，被金色功德海水冲洗，身上金光逐渐变得强盛。

无量功德海冲刷而下，在苦陀僧下面形成一潭功德海水，苦陀僧盘坐其上，没有一丝涟漪，平静如镜。

苦陀僧双手合十，头颅微低，全身完全为金身，犹如一尊金佛，气息神圣威严。

苦陀僧修为并没突破到劫让境，但他的气息已经和苦禅等四位活佛可以媲美，他的劫难已经自动退让，突破到涅槃境只是时间问题。

“苦陀为心魔所困，杀戮半生，愧责半生，混沌半生，如今方知方觉，多谢羲施主指点，顿破其中，阿弥陀佛。”苦陀僧轻声喃喃，声音却传到每个人的耳边，其声音犹如甘霖，滋润人心，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佛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振聋发聩，万佛峰上的一众和尚也不禁跟着念诵起心经。

经文汇集天空，万丈晴空凸显金云万里，金云逐渐变化，变成一个个金色梵文，形成漫天经文，经文笼罩万佛峰，万佛峰内佛音阵阵。

“佛所说的除魔，并非妖魔，而且心中之魔，也就是你的心魔。”

“你为守护正道，除尽万魔，却离自己的佛念越来越远，修为也固封已久，并非你除的魔不够，也并非你被血煞之气缠身，而是你心魔越陷越深。”

羲说完，天平再次出现，苦陀僧脚边奄奄一息的幼童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天平的一端，眼中带着恐惧的看着苦陀僧，另一边则是数百万百姓，不过，这些百姓在无休止争斗，随意杀人，人命如草芥。

“当你除去你的心魔，你就不会问我应该怎么办？你的心会告诉你，你应该怎么办。”

“除去心魔？”苦陀僧一震，仿佛晴天霹雳，顿悟所至。

万佛峰的石佛口中竟然有念诵经文的佛音传出，像是感应到什么东西一样。

“苦陀大师的意思是，恶人就不配活着，恶人就不配怜悯？”羲淡淡道。

血海再次变化，炎池旁出现无数妇孺老人，在炎池边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