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好像长高了不少，过来，让我仔细瞧瞧。”太后朝馨宜伸手。

馨宜低着头走到太后跟前，一路也没看皇帝。看似恭敬守礼，其实是不想见对方。

指着太皇太后当借口捱过了午膳时间，皇帝下午忙起来就会把她忘了吧？到时候她再赶紧离宫就是了。

老嬷嬷却为难地看了看殿外，“御前的人在外头候着呢，看样子，是想要请小姐过去。”

脸上温柔笑着说：“承蒙陛下好意，只是眼下太皇太后刚哭过，我心里惦记着她老人家，想一直陪着她直到太老人家醒来，能不能不过去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几个月不见，太后本就不显年轻的脸，似乎更老了一些似的，眼角也多了几条皱纹。

“多谢萧二小姐提醒。”

老嬷嬷很是不舍地将馨宜给送出了殿外。

皇帝坐在太后对桌，脸上的表情有点玩味。

一时到了太后宫里，皇帝已经在了，馨宜一到，太后就命传膳。

馨宜按照规矩给太后见了大礼问了安，又给皇帝行礼。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打量着馨宜，太后发觉了之后奇怪地朝他看了看，他也没有收敛。

太后跟馨宜闲话了几句之后，发现皇帝还在直直地盯着馨宜，便笑道：“皇帝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个劲儿地看着这孩子，这是越王妃的妹妹，皇帝不认识了吗？今年春天的时候她进过宫，你们该是见过的。”

皇帝纠正道：“十二三岁了，也不算是孩子了。前朝逊帝的赵贵妃刚入宫时，才十岁，比她还小呢。”

御前的人等在那里，是之前把赐恩伯拖出去的那个大太监，应该是御前地位不低的。见是他来请，馨宜就知道自己走不脱，便乖顺地跟着走了。

她仔细看了看馨宜。这孩子虽然长得很好，但终究是个小孩子，还没长开呢，胸口也只是微微一点弧度。

再说现在的后宫虽然人数不多，但美人也大有人在，皇帝怎么就对这孩子起了心思？

这又不是什么重臣家的女儿孙女的，需要召进后宫来以示皇恩，只是个寄养在外祖家的小庶女，皇帝是图什么……

连身为生母，太后都不懂皇帝的心思了。

何况是馨宜。

她又惊又怕的，见皇帝又提起入宫这茬子，心想难道这个男的真的是起了召她的念头？

她到底哪里惹出了对方兴趣？

思来想去，她穿来之后循规蹈矩的，最出格的事情也不过是随着姐姐进宫时给太后按了按身子，也算不得什么呀。

皇帝话音一落，她没骨气地噗通就主动跪下了。

“臣女福分浅薄，身子更是自幼虚弱多病，家里长辈都说要多养臣女几年再嫁人，免得身子不好给夫家添乱。幼年的时候更是有一个游方道士说过，我命短，活不长，唯有出了家才能保住一世平安，是家父极力不信，硬把我留在家里养着的，果然是一直多病多灾。陛下要是早几天召见，我还病在床上呢，根本没力气进宫。陛下虽然是一时玩笑，可是臣女这样的人，入宫不祥……臣女万死，恳请皇上别再开这样的玩笑了，臣女惶恐得很！”

馨宜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把家里要多留几年的理由，从疼自己改成了自己命短多病。

不惜咒自己。

还搬出了出家的话来。

是打定了主意要是皇帝真有那种心思，她干脆剃了头发当尼姑算了，反正本来也没打算嫁人。只是尼姑是困在庙里，怕是不能过得惬意的。

不过，倒是可以出去游方，到处逛逛也行吧。

一瞬间她连后路都想好了。

皇帝看着馨宜发白的脸，哈哈大笑。

笑得非常肆意。

让馨宜恨得牙痒痒又摸不着头脑。

等皇帝笑完了，才抬手让她起来。说道：“你怕成这样做什么，难道是怕朕就这样把你留在宫里，不许你回去了？”

馨宜顺从地站起身，言语却不顺从，恭敬地顶撞：“臣女不敢揣度陛下的心思。不过，臣女若是今天不回去，恐怕姐姐惦记得很，要进宫来找。”

搬出萧庄宜来，是为了提醒皇帝，我姐可是你婶娘，我比你高一辈呢。

本朝的皇帝们讲不讲究辈分伦理的？馨宜以前没打听过，还真不知道。她知道有些皇族不大讲究这个，姑姑侄女同嫁一个皇帝，甚至家族好几代女人都入宫为嫔妃的例子是有的。

只希望眼前这位能要点脸吧。

没想到人家不要脸，还接了话说：“她入宫来找又能如何？若是朕封了你做贵妃，她见面还要给你行礼问安。”

一副你姐姐的身份地位根本不能把我怎么样的嚣张态度。

馨宜低着头硬顶：“臣女不祥，不能入宫。”

太后愕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是没听懂，而是不敢相信。

太后面色疑惑，显然是不明白皇帝怎么突然提起了这茬。

前朝逊帝是最后一个皇帝，之后就是本朝太祖得了天下了。而那赵贵妃是天下闻名的祸水，亡国的妖妃。

也不知道又要闹什么幺蛾子。馨宜本能抵触，只懊悔刚才没有立刻就走，因为动了恻隐想要多陪一会儿太皇太后，现在却没办法脱身了。

皇帝怎么突然拿那个妖妃跟眼前这孩子比。

馨宜却听得胆战心惊的，不明白皇帝要干嘛。

皇帝忽然对太后笑道：“母后，您说朕要是日后召她入宫，起初该封个什么位分的好？”

这位老嬷嬷是太皇太后跟前服侍时间最长的人了，也跟太皇太后最贴心。以前相处过几日，她挺喜欢馨宜的性子，今天又是馨宜将太皇太后的心事勾出来，让太皇太后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免得心里头压抑久了成病，所以老嬷嬷是很感激馨宜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御前的人不是她能随便找借口哄过去的了，她便是想要帮馨宜也无能为力。

馨宜体贴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请您陪着太皇太后吧，等醒了，让她老人家多喝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