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说：“也不算是教导你，你聪慧，有自己的谋生之道，虽然年纪还小，可我已经看出来了。我今日是跟你说说心里话，也问问你的心里话，你日后打算怎么经营自己的私房呢？是只想做几个小买卖补贴一下用度，还是想做得富贵一些，自立自强？你要是有长远的打算，我诚心想帮一帮你。你别急着拒绝，这不光是为了帮你，也是帮我自己的儿女。我统共就生了你二表哥和四表姐两个，当年生产时落了病根，以后是再也生不了了，所以他们兄妹两个难免孤单。放眼府里，其他的孩子们要么还小，要么不亲近，难得你和他们两个年纪相仿，又彼此亲近，聊得来，还能一起做事，我是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盼着你们日后互相帮衬的。”

要是别人说这样的话，馨宜也许会疑心是对方看中她有个王妃姐姐，或者看重她被太后召进宫的荣耀。

馨宜和二房的走动渐渐比以前更多。

这一天被二夫人叫到跟前，问她以后想不想自己有一份小家业。

谢四小姐也和哥哥一样，除了女孩子必须学习的针织女红，以及她喜欢的书画之外，也是一天到晚忙个不停，用闲暇时间去赚私房钱。二夫人对儿女这样的“不务正业”并不反对，反而还帮助他们，帮着出主意，出人手，也帮馨宜。

虽然这些道理她都懂，不过以二夫人一位纯粹古代妇人的身份，能把这些和世俗不同的道理说给她，就是真心待她了。

馨宜笑着说：“我不如二表哥聪明，这方面也不擅长，能让自己温饱就好了。府里处处照应我，可我这两年大了，总觉得受恩深重，若是自己不能养活自己，受了府里这么大的恩惠，总觉得心中不安。二舅母知道我的心，定然不会觉得我这样说是见外。”

来回走动多了，馨宜佩服和亲近二房一家，二房一家对她也非常好——二夫人感激她曾经为照顾儿子的名声而周全府中仆妇，谢二爷则是对馨宜的通透机敏非常欣赏。两厢都有意修好，彼此倒像是一家人，所以馨宜和二夫人是有什么说什么，彼此交心倒不必顾虑太多。

可是二夫人的为人，馨宜很知道，也就明白她是真心待她好。

二夫人点头：“我知道你的心，所以今天才要问问你想要经营到什么程度。实不相瞒，我嫁过来之前，娘家并不富裕，我父亲官职不高，又不屑于和人家一样在职位上捞油水，所以家中只靠着他的俸禄度日，兄弟姐妹又多，还要奉养祖母和一位姑祖母，家用捉襟见肘，我母亲整日在柴米油盐的嚼用里打转，我很知道她的艰难。我母亲虽然辛苦，但是并没有愁怨，她到处跟亲友求教怎么补贴家用，不怕人笑话，也不怕挫折失败，渐渐竟也从对经营一窍不通，摸出了自己的门道。她把门道教给我们兄弟姐妹，也把谋生的道理教给我们——男儿自当有谋生的本事，女子也不能单单指望娘家和婆家养着，得自己养活得起自己才行，而且，不管男女，靠着祖荫和家里的功勋地位得来的钱财，终究是虚的，自己凭自己的头脑和双手赚来的，才是实打实自己的。”

“多谢二舅母教导。”馨宜很感谢她。

馨宜便说：“谢谢二舅母这样诚心对我，那我就和您说一说心里话——您盼着表哥表姐和我亲近帮衬，我也盼着以后能有亲人互相扶持，别让我孤掌难鸣。”

二夫人不由听得诧异，“这话怎么说？”

何来孤掌难鸣呢？

她没隐瞒自己想要自立的愿望。

馨宜很是感动。

馨宜郑重点头。

二夫人沉默了片刻，有些迟疑地说道：“既然你这样想，想必是有你的缘故，我知道你这孩子不是轻浮的性子，做事够稳重，所以我也不能劝你如何。你要是真存了以后自己单过的想法，有什么难处，二舅母能帮的一定帮你。不过，你若是以后改了主意更好，其实，以我过来人的眼光来说，虽然不是每一桩婚事都能像你二舅舅和我一样互相敬重、做事有商有量，可就算夫君不好，孩子终究还是女人最大的幸福所在。你现在还是个孩子，也许不明白有了孩子的好，等你慢慢长大兴许就知道了。到时候再改主意也不晚，而且不管你怎样，二舅母什么时候都是你的二舅母。”

就算是以后老太太百年之后，馨宜跟府里不亲近了，可还有萧庄宜亲姐姐呢，等以后长大了嫁人，更有夫家和丈夫儿女，总不会孤家寡人一个。

馨宜看屋里没有旁人，只二夫人母女，便说了实话：“我以后不打算嫁人，不想一辈子都在某个男人的后宅里，给他打理家务，生儿育女。我不想被困住，我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我想过得轻轻松松，舒舒服服的，不要被繁杂俗事所累。”

这天之后，谢二少爷在学业之余到处张罗生意，各项小生意做得都不错，连带着有馨宜的份的生意也渐入佳境。

二夫人和谢四小姐听得目瞪口呆，彼此对视，都感到震惊。

她们看得出来这不是馨宜的玩笑话，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而且很是坚决。

“孩子，你……真是这样想的？”二夫人问道。

馨宜说：“当然想，我早就跟您说过，我盼着有一天自己做的小买卖也能和二表哥的差不多红火，不图别的，能养活自己和亲人就好。”

二夫人笑道：“你二哥那点小买卖真不算什么，一则他年纪还小，二则唯恐耽误他的学业，所以你二舅舅跟我都没有让他放开手脚筹谋庶物，不过是暂且让他边玩边做，当做练手罢了。你要是真想有自己的小家业，不必只盯着赶上他，你会比他做得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