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我们一时半刻也左右不了的，我们年纪摆在这里，还算是小孩子，帮衬不上家里也是常理，你不要忧虑太多。”馨宜宽慰她。

谢四小姐叹口气点头：“是啊，我们说到底年纪还小，做不来什么，我和哥哥商量过，也只能是我们多做点能做的事情，他好好读书，我好好帮着母亲，然后私下里做点小营生，多攒一点家用罢了。要是真遇到什么事情，有足够的银钱傍身总比两手空空强。”

她说：“我很佩服你们，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我大病一场，你们却身体康健不受影响，而且还有条不紊地继续经营手里的生意，这份沉稳是我远远不及的。”

谢四小姐摇头谦虚，“不过都是些小本买卖，也就是在你跟前我们才放得开，敢讲出来，许多人是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做法的，贵门家的少爷小姐还未成年便自己筹谋小生意，说出去嘲笑的人多，看低的人多，赞同的人寥寥无几。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自然也看不起那些享受着家里的荣华富贵却以为是理所当然的、还看不上别人靠本事营生的那种人，要让我们和那些人一样，靠着祖荫和长辈在家里混吃等死，我们是万万做不来的。”

暗想自己才是惭愧，其实年龄比人家小姑娘小少年大了好多岁呢，但是在经商上却没有任何能超越人家的地方，反而还需要人家帮衬，自己才能跟着喝点汤，哪里天生聪慧有条有理了？

而唯有谢家的长子兼爵位继承人赐恩伯本身能干，人家才会高看谢家。

只听谢四小姐又道：“再说，正是因为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担惊受怕，眼看着很可能与父母亲族生离死别，我才更明白，做人真的是要有点本事才行，不能把自己的生死全都托付给别人，被人捏在手里，那真是太危险了。”

跟前没有旁人，谢四小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馨宜会意了她的意思。

“正是这个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学着你们开始营生，一点一点慢慢学着做，希望以后能赚到更多的傍身银钱。”馨宜顺势也表达了自己的愿景。

谢四小姐的眼底浮现担忧之色，显然是知道现在谢家依旧不稳，就算是从国公降爵到赐恩伯，也未必能真正化解危机。因为在现在新登基的皇帝面前，谢家依旧是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角色，就因为谢家没有一个能担起爵位的能干的掌权人。

她父亲谢二爷再出色，一则官职并不高，二则，名分上是庶子，这身份在真正的皇亲贵胄面前撑不起来，那些人天生的优越感会自然而然地看低谢二爷。所以谢二爷能干，代表不了谢家，人家顶多只会高看他一个人。

谢二少爷手下的人办事很快，这份甜酱的生意不出半个月，就被跑出了个七七八八，不但销路有了，谈好了几家酒楼茶楼，还看好了档口铺面，而且置办好了做酱的工坊。荣儿的娘每天除了在谢家做活，下了工就去酱坊里教几个雇工做酱。她自己调配鲜花和配料的配比，这算是核心秘方，其余的事情都尽量指导雇工去做。

又过了半个月，第一批甜酱做成，没有失手，味道和以前她们家里做出来的一样好吃，于是送去给了买家，这是第一次开张。

虽然总共只做了几十坛甜酱，卖酱的收入还远远抵不上开酱坊的成本，但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馨宜和二房兄妹都很高兴，荣儿母女更是激动得不得了，大家商量着想要吃一顿酒席庆祝一下。

谢家靠着祖荫忝居国公之位，一切都托赖帝王恩宠，果然是靠不住的，眨眼间就祸事临门。

谢二少爷道：“和做甜酱一样好了，我让人去找京城里的成衣铺子、布庄谈，让他们收货。”

馨宜说：“你们知道金毓斋吧？一套大师打造的新首饰能卖出几千两的价位，其实成本没多少银子，卖的是手艺和名气。我想着，既然这个大络子的生意是咱们起头的，不如就从一开始往顶层的路子走。这东西一时新鲜，但容易被人模仿，不像甜酱还有配方握在手里，别人家做出来不是一样的味道，这个只要手巧的人，看上几个就知道怎么做了，到时候我们打开了销路，却被别人跟风，等于被人摘了桃子。可这种事又没办法避免，就像是京城里首饰铺子很多一样，金毓斋不可能让其他铺子都关张……”

“我知道了，咱们做那个最好的！”谢二少爷眼睛一亮。

好在大家都是同龄人，说笑了一会就不拘束了，尤其是说到甜酱生意，荣儿更是双眼放光，见馨宜等人都温和待她，她也终于感激地放开了手脚，将自己当成了合伙人之一，一起吃酒席聊天。

期间谈起了荣儿母女两个打络子的事情，馨宜提议：“现在那些络子卖得还不错，要是有可能的话，把这件事也经营起来，找一些女工来一起打络子，然后往出卖，只是需要打开销路。”

但馨宜几个都不想把这件事吵嚷出来，闹得家里上下人尽皆知的反为不美，而且荣儿母女又是仆人，虽然馨宜几个不介意，但总不好在谢家府里头主仆同席。

所以最后是谢二夫人出面，借着带馨宜和谢四小姐上街的机会，在外头酒楼里吃了一桌席面，谢二少爷和荣儿母女都参加了。

馨宜无奈地笑了笑。

二夫人只点个卯就走，留下了人手帮着服侍和照看孩子们，自己则去附近的铺子里逛，好让孩子们在席上吃得尽兴，免得束手束脚的。

荣儿娘做惯了下等仆妇，哪有机会跟主子同席呢，她不习惯这种场合，不肯入座，只站着给大家倒酒端菜的，后来大家就放她出去雅间外头跟其他仆人一桌吃饭了，免得拘束。

这里荣儿虽然比母亲大方一些，可还是不敢跟少爷小姐们一桌吃饭，是馨宜和谢四小姐劝着她才勉强坐下的。

这小姑娘看着温柔腼腆，其实很有钢骨和主见。

馨宜喜欢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