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忱脸色一顿，看出陆澈是在找茬，心里升起怒火，但是又被他很好的压制了，“御史台确实有这些职责，但是太子殿下与任康一事，本就并无关联，他们在其位不司其职，还不许老夫说两句了？”

陆澈道:“太子殿下贵为储君，本应与朝臣避嫌，却三番四次同任康交好，举荐此人。如今任康犯事，殿下与丞相倒急着撇开关系，美曰其名是为皇室名声着想，可从太子坐上储君之位的那一刻起，他便成了朝堂，乃至是天下百姓的表率！他如今没做到太子应该做的职责，又为何不许旁人评点两句了？”

陆澈连忙上前，简单探脉，确定人无恙后，松了口气，才看了何忱一眼。

何忱神色淡淡，丝毫不为自己把御史大夫气晕这件事感到抱歉，反而还笑道:“御史大人身子不行，这才说了几句话，就晕倒了？”

在一旁的大理寺卿眼疾手快，连忙把人扶住。

陆澈道:“御史台奉命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这乃是从先祖在时，便定下的规矩，如今到了大人眼中，倒成了蓄意滋事了？”

他不以为然，反而笑道:“风水轮流转，当年老夫跟着圣上打下江山的时候，你们不也还没出生吗？”

大理寺卿一梗，憋红了脸，却无言以对。

一转眼，何忱是如何怼陆澈的，就被陆澈如何原封不动的怼了回来，他瞬间没理了，只能装作‘老夫不跟你这个小辈计较’的姿态，撇开了头，不去看陆澈。

他唇角勾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大人一生劳苦，如今年事已高，却还得为了太子殿下之事操心，实属不易。”

何忱淡淡笑道:“多谢贤侄挂念，若是无人蓄意滋事，老夫倒本也不用这般辛苦。”

陆澈不以为然，只是走到太子面前，看着他，说道:“殿下口口声声说同任康没有交集，那么任康府中这些年平白多出来的来自东宫的嘉赏，是天上掉的？任康被杖刑后，殿下动用整个太医院去给他治病一事，殿下也忘了？”

太子本指望着何忱帮自己多说几句，结果何忱不一会儿就没辙了，现在的太子像是失了主心骨，说话吞吞吐吐的，“那……那是因为本宫念及任康是臣子，替父皇分忧，多关心关心他罢了！”

陆澈轻笑，“朝堂上一年到头最不缺的就是臣子，怎么不见殿下关心关心其他人？难道因为他们手中没有兵权，就配不上殿下的关心了？”

陆澈双手握拳，站起身，看向何忱。

“你！”何忱被激怒，一时无言，只能厉喝。

“好了！都给朕闭嘴！”杜霆坐在龙椅上，一拍案桌，喝声镇压全部人。

众人即刻安静低头，沉默不语。

杜霆在一片静默中，看向太子，眉宇微皱，半晌不语。

最终，他缓缓开口，带着几分疲惫与严厉说道:“太子，你太令朕失望了！”

太子跪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陆澈跪在一旁，沉了沉眼，等着杜霆说下一句，可等了半晌，他都没等来。

他心中仿佛预知到了什么，果然下一刻何忱也反应了过来，当即跪下替太子求情，“圣上！老臣知道圣上有气，可还请圣上念在太子也是一片孝心的份儿上，宽恕殿下，此事若真算起来，是老臣无能，老臣只教了太子如何与人为善，不要轻易结怨，却忘了教他什么时候要该断则断，是老臣对不起圣上，对不起太子殿下！”

被何忱这么吆喝，太子也反应了过来，连忙道:“儿臣知错，儿臣知错！”

杜霆这才好似终于踩到了一个台阶一般，道:“罢了，此事也算是让你长个记性，以后切勿如此不自量力的行事！”

太子死里逃生，言语里都不乏欣喜，“多谢父皇开恩！”

“圣上！”大理寺卿见状，猩红了眼，声音悲烈。

杜霆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他怀中晕倒的御史大夫，安抚似的说道:“太子因一时心善，险些犯下大错，此乃储君不得体之失，罚太子禁足东宫一月，面壁思过，并罚抄书经百遍，以悟哲理。”

太子脸色一顿，显然是不想受这个惩罚。

何忱在旁看了他一眼，他才被迫谢恩。

大理寺卿知道，这是太子眼下能受到的最重的刑罚了，他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作罢。

陆澈和宸王闻言，纷纷低了低头，眼中深藏汹涌幽冷。

杜霆在上，扫了众人一眼，又下令，“罪犯任康，罪不可恕，除去将军之位，三日后问斩。其妻楚霖，从此与他断绝夫妻情谊，嫁娶自由。镇国将军府抄封，府中下人除涂家遗留子外，尽数充奴，家中家产上交国库，至于任康手里的兵……”

杜霆抬眸，在太子和何忱隐隐紧张的视线中，看向了魏韫。

何忱逮着机会，替太子发声，“殿下心善孝顺，自然是想此事若是自己能解决最好，天下令圣上烦忧的事情那么多，储君职责是为君解忧，而不是上去添堵。”

大理寺卿道:“解忧也得量力而行，切勿不自量力，螳臂当车，此道理三岁小孩都懂，大人做了这么多年太傅，难道都没教过太子吗？无能为力时，偏要为之，只会坏了大事！”

“你你你……”太子有些不知所措，你了半晌也没你出一个所以然。

最终他哐当一声，朝着杜霆跪下，声泪俱下的磕头，“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从未想过同任康有什么联系，都是他，是他自己不安于现状，想要来投靠儿臣，儿臣拒绝他多次，他却死不罢休！”

御史大夫怀着满腔为国的热血走上了今日的朝会，却被眼前两个小人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两眼一翻白了，一口气上不来，整个人直挺挺往后晕过去。

太子脸贴着地面，极其卑微，“父皇，儿臣自从坐上储君之位，便从小被太傅和母后教导，身为储君，当为父皇排忧解难，而非勾结臣子，结党营私，故而儿臣极力安抚任康，试图劝服他再次忠心于父皇，切勿心生邪念，可是他不听，如今他走上这条路，还试图牵连儿臣，儿臣当真无辜啊！还请父皇明察！”

杜霆坐在高位，面容阴沉，只字未语，无人知他心中所想。

大理寺卿眼见太子颠倒黑白，心里拔凉，“殿下此言当真可笑，任康若是有端倪，殿下若真无心将其收于麾下，又为何不直接上报圣上？自己模棱两可的在中间明面授予好意，又暗中拒绝，谁知你是不是真的拒绝了？”

大理寺卿受不了何忱的嚣张模样了，打抱不平道:“御史大人这些日子里连夜忙碌，身子早就吃不消了，不比丞相大人，日日在府中休憩，身子骨自然硬朗。”

何忱听出他在暗骂自己无所事事，坐享其成还要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