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夫，见过的死人不一定比你少，哪会怕这个。”叶雨潇一边朝里走，一边道。

“您见过的死人，跟我见过的死人可不一样。”毕协哈哈一笑，“您见过的死人都是穿着衣裳的，我见的死人却不但袒胸露怀，而且袒心露肺。”

叶雨潇乘车，谭十召和莫修染骑马，三人一起到了衙门。

莫修染刚刚来过衙门，门前的衙役还记得他。他上前打了个招呼，衙役便让他们进去了。

莫修染赶紧跟了上去:“我也去，反正医馆被李阿大闹了这么一场，生意惨淡，我现在回去也没事做。”

毕协侧身一让，直接打了个“里边请”的手势:“不为难，不为难，验尸房而已，哪能不准您进呢，我只是担心您害怕。”

毕协惊得掉了下巴:“王妃，您不是治病救人的大夫么，怎么还干起验尸的行当来了？”

叶雨潇也有些惊讶，把自己一指:“你知道我是大夫？”

她见过的死人，可不一定都是穿着衣裳的，叶雨潇正想着，谭十召上前把毕协的肩膀一揽:“别说袒心露肺的死人了，袒心露肺的活人，她都见得不少。”

谭十召把叶雨潇的肩膀虚拍了一拍:“哟，名气还挺大，都传到金郯府了。”

叶雨潇白了他一眼，问毕协道:“我们并非官衙仵作，却进去验尸，是不是不合规矩？若此举太为难你，我就先去跟知府大人说。”

“袒心露肺的活人？！”毕协难以想象那个画面，吃了一惊。

谭十召把莫修染一指:“怀仁医馆金郯府分馆，知道吧？他们医馆的大夫做手术，见的不就是袒心露肺的活人？”

“这做手术，我只是听人说过，没亲眼见过，敢情真是对活人的心肺脾胃动刀子？”毕协咋舌不已，“可颍川王妃身份尊贵，又是个女人，哪能跟男大夫一样给人做手术？一般女人见着肚皮划开，就已经吓晕过去了吧？”

毕协笑了起来:“颍川王妃医术过人，心如菩萨，医白骨，救死人，上能治瘟疫，下能解蛇毒，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嗐，干了这么多年了，手熟了而已你，跟您那些治病救人的大夫比不得。”毕协谦虚道。

随着缝线被剪开，肚子里的内脏露了出来，毕协紧张地盯着叶雨潇，生怕她见到这些就晕倒，但叶雨潇却面色自若，毫无异样，令他啧啧称奇，当即把叶雨潇归为了不同寻常的女人那一类。

叶雨潇全神贯注地检查王桂花腹部内的各个器官，一边检查，一边道:“死者体内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很多器官都有不同程度的病变。其中病变最明显的是她的胰脏，萎缩得非常严重，而且质地偏硬。”

毕协和莫修染都凑过去看，连连点头，就连谭十召都没忍住好奇，凑到了尸体前。

“所以，王桂花的死因是胰脏萎缩？”毕协问道，“其实我先前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咱没听说过有这死法啊。”

“不，这说明她患有糖尿病，也就是消渴症。”叶雨潇一面说着，一面切开了王桂花的血管，“你们看，她除了胰脏萎缩，还伴有动脉硬化，这也是糖尿病的特征之一。”

“所以，她是死于消渴症？”毕协又问。

莫修染道:“消渴症的确有可能导致猝死，因为消渴症严重的时候，有可能引发心悸。”

谭十召提出了质疑:“如果王桂花的死，只是偶然事件，那的确有可能是心悸引起的。但很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陷害，试问，李阿大是如何知道，王桂花正好会在问诊的时候猝死的？难道他能控制王桂花心悸发作的时间不成？”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陷害？毕协吃了一惊。不过身为一名仵作，他见过的凶杀案谋杀案多了去了，因而很沉得住气，没有作声。

莫修染点头道:“谭神医说得有道理，王桂花应该不是死于心悸。”

“没错，她不是死于心悸，因为心悸不可控。”叶雨潇说话间剖开了王桂花的胃，“你们来看。”

毕协率先探头，惊讶道:“她胃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莫修染猜测道:“莫非因为身体不适，今天没有进食？”

谭十召驳道:“不止是今天，你看她胃里一粒米都没有，倒像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

毕协又有结论了:“所以，她是饿死的？？”

莫修染摇头:“不可能，饿死也是不可控的。再说你看她都没饿瘦，肯定不是饿死的。”

叶雨潇放下手中的器械，抬起头来:“莫大夫，我来考考你，消渴症除了会引发心悸，还会导致什么急性并发症？”

王桂花的肚子上，有新鲜缝合的伤口，毕协指着那缝线道:“我刚给她开过膛，但内脏都是好好的，没有残缺，也没有出血。”

原来熙朝的尸检，主要是检查这些，不过毕协能给王桂花开膛，就已经很不错了。叶雨潇点点头，夸他道:“线缝得很好，比我们医馆的有些大夫都强。”

“吓晕？她？”谭十召哈哈大笑，“金郯府分馆，还有京城两家医馆的大夫，都是她教出来的，你说她会不会给人做手术？”

毕协惊讶得失去了语言的能力，直到走进验尸房，到了王桂花的尸体前，还在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朝着叶雨潇看。

谭十召虽然极力主张不妥协，但却不愿意去衙门，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跟着叶雨潇朝外走:“现在去看王桂花有什么用？专门看死人的仵作都说死因不明了，你一个看活人的大夫能瞧出什么来？”

叶雨潇穿上自己带来的白大褂，带上了口罩和手套，谭十召打开医箱，充当了她的助手。

毕协好奇地探头，朝医箱里头看:“颍川王妃，这是你验尸的家伙事儿？”

叶雨潇笑了:“这是手术器械，和你验尸的工具应该也差不多。”

莫修染径直把叶雨潇和谭十召带到了停尸房，介绍给了仵作毕协。

毕协，辟邪，这仵作的名字有点意思。叶雨潇客客气气向他道明来意:“我们想进停尸房，验一验王桂花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