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前头死的那两个，再没有了。”顾长平道。

叶雨潇知道，他指的是哨兵和李三。

她的脸被毁成这样，不肯出地洞见人是正常的，叶雨潇没有勉强。她想了想，取出怀里的人皮面具，塞给了老妪。

这张面具是她改良过的，贴上就能用，一掀就能开，而且弹性极佳，只要不是脸小如鼠或脸大如猪都能用。

阳光透过洞口照了进来，但老妪并没有出去的意思，只示意叶雨潇可以走了。

原来如此。“有伤亡吗？”叶雨潇问道。

“潇潇，你没事吧？”

“二表哥，你们没事吧？”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有欧阳晟的消息吗？”

二人身上都没挂彩，双双放下心来，一边朝林子外面走，一面交换信息。

“你逃后不久，便有咱们轻伤组的人赶来支援，那些追兵全让我们干掉了。”顾长平告诉叶雨潇道，“说起来，这还得感谢你，若非你的金创药膏能止痛，他们就算赶来，又哪里打得过叛军。”

“潇潇，你挂牵他？”顾长平反问道。

“对，我挂牵他，挂牵极了。”叶雨潇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牙齿道，“我今天为什么会差点丢了命，不都是因为他吗！”

顾长平想起那些消息不灵通的叛军，觉得好笑，但想想叶雨潇差点就送了命，又笑不出来了:“潇潇，你是怎么躲过去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问着，互相打量对方。

几名太医刚才吓得不轻，脸色惨白，走路打晃，但倒是由此安静了不少。

一路顺利，没有再遇见叛军。下午时分，他们在王二的带领下，抵达了熙朝军队的另一处营地。

这处营地的条件比山坳里好很多，帐篷一顶接一顶，但同时伤员也多很多，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血腥和脓臭的味道。

叶雨潇见伤情严重，顾不得休息，马上让负责此处的张校尉帮忙搭了个简易高台，开始教授伤兵如何自救，顺便培训那十名太医。

伤兵太多，叶雨潇教了一遍，唯恐有人没学会，便让春晓顶上，她自己则去找帐篷，准备手术了。

顾长平跟在她身后，小声问道:“潇潇，还是桃代李僵？”

叶雨潇点了点头:“欧阳晟不在，二表哥你来吧。”

维护表妹闺誉，表哥自然义不容辞，顾长平马上点头:“行。”

两人找好帐篷，做好术前准备，安排了两名太医负责运送重伤员。叶雨潇和上次一样，躲到了帐篷后，等伤病员蒙上了眼睛，运送的太医也离去后，方才出来拿手术刀。

叶雨潇已经适应了这种哑剧似的操作模式，埋头手术，小心藏躲，效率倒是挺高，但人也累坏了。

她自从来到南疆，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不是在做手术，就在转移的路上。等她好容易忙完手术，又是一天过去，月上枝头，繁星满天了。

叶雨潇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就坐在地上，就着冷水啃了几口干粮。

顾长平瞧着她这疲惫的样子，很是心疼:“潇潇，我扶你去睡吧。”

叶雨潇啃完最后一口干粮，强撑着站起身来:“我没事，我去看看外面的伤员就睡。”

顾长平要扶她，叶雨潇拒绝了:“不能扶，要是让他们看见我累成这样儿，该怀疑刚才的手术是我做的了。”

顾长平想想也是，便没有坚持。

叶雨潇先在重伤员中转了一圈，这些伤员刚才都已经做过手术，现在睡得很安稳。她放下心来，又去看伤情较轻的士兵，却发现春晓还在月光下忙碌。

叶雨潇忙过去问道:“春晓，你怎么还在？”

春晓一边给伤员的胳膊缠纱布，一边忿忿地道:“那些太医，嫌东嫌西，不是怪伤口太脏，就是怪伤口太臭，专挑伤口浅，没有化脓的人照顾，伤情稍微重点的，他们就不管了。我看剩下的人可怜，就没睡觉，帮他们包扎包扎吧。”

这的确像是太医院那帮人的行径，叶雨潇气得都不觉得累了，疾步巡视了一圈，发现至少还有一半的伤员没有得到医治，太阳穴更是突突直跳。

顾长平见她气成这样，不等她开口，就把负责照顾这些伤员的几名太医拖了起来，推到了她面前。

太医们睡得正香，忽然被拖起来，个个抱怨不停。

叶雨潇没功夫与他们斗嘴，直接问道:“我的丫鬟说，你们照顾伤员的时候，专挑轻伤的医治，伤重的就不管了，可有此事？”

一名太医道:“你不是教过他们自救的方法吗？他们互相包扎就好，用不着我们。”

“胡扯！”叶雨潇怒道，“自救那是不得已而为之，轻伤的伤员包扎好后，马上就重上战场了，哪有功夫留下来照顾别人！不然要你们这些太医做什么！”

太医们个个不以为意，呵欠连天，要不是顾长平拿着剑守在一旁，早就重新回去睡觉了。

又一名太医不耐烦地道:“管他伤轻伤重，只要保证前线有兵可用不就行了？鲁王殿下尚未对我们不满，你倒嘀咕上了。”

“正是，区区一女子，不过献了点药，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每年给我们太医院献药的人那么多，我们是不是要个个都供着？”

“她不过是仗着外祖父的身份，欺负人罢了。”

“平南王的外孙女又如何，就能随意欺辱太医了？”

“等回京后，我们联名上书圣上，非要治她一个不敬之罪不可。”

太医们七嘴八舌，根本没把叶雨潇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大家千金就该老老实实地待在闺阁里，一旦抛头露面，就什么都不是。

叶雨潇沉脸听他们说着，转头对顾长平道:“二表哥，你帮我去把张校尉请来。”

张校尉是此处的负责人，他们刚到时，王二便是与他交接的。

“张校尉早醒了，就在边上站着呢。”顾长平示意她看，“不过，潇潇，你要做什么？”

“好。”顾长平满口应了。

他们回到原处，赶来支援的轻伤组已经先走了。王二等人见叶雨潇安然无恙归来，很是高兴；春晓喜极而泣。

“有个人救了我。刚才那地方我记下了，回头再来报答。”叶雨潇简短作答。

顾长平点点头，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处处有人相救。”

老妪松开挂饰，站起身来，示意叶雨潇跟着她走。她带着叶雨潇穿过一条短直的地道，顺着一道斜坡朝上，再取下了洞顶的石板。

叶雨潇想起李三救他的那一幕，眼眶又湿了:“李三他……”

“放心，已经着人妥善安置，仗打完后，会把他送回家乡。”顾长平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回答了她。

“二表哥，记得帮我打听他家住哪儿。”叶雨潇又道。

叶雨潇简短地讲了一下使用方法，告别老妪，钻出了洞口。她现在有职责在身，等仗打完了，再来谢救命之恩。

顾长平很快发现了叶雨潇，砍断拦路的灌木和蔓藤，找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