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轻飘飘的，却瞬间让季疏雨的眼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她有些慌张地看向季璟然，哽咽道:“二哥，二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觉得你刚醒过来不能受太大刺激，所以才——”

“你也知道这件事会给我很大的刺激，那么想必你也清楚，她对我究竟有多么重要。”季璟然直愣愣地望着她，“那你到底为什么还要支持他们在一起呢？”

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护士，要是让她知道，非拔了她的舌头不可！季疏雨恨恨地想，面上却一片为难，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应对这次发问。

“还有。”季璟然忽然又开口了，“早在醒来后没几天，有一天晚上你们两个一起出去了，回来后我问你去了哪里，你对我撒谎说去吃了夜宵，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要瞒着我，值得你扯谎？”

怪她之前没有了解清楚，她还以为二哥只知道大哥和程稚心在一起了，却不曾想他知道的这么详细，连他们哪天大婚都知道了。

季璟然像是一下子疲惫了很多，喃喃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季疏雨一脸的颓丧，彻底地败下阵来。

季璟然完全说的一字不差，她根本想要找漏洞辩驳都没有办法。

“我……”季疏雨张嘴张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可与其一直养成毒疮，还不如及时挖开。

原来，原来早就已经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两个的事，独独就瞒着他一个人。

她心里难受得紧，面对哥哥失望的眼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二哥，一开始我也的确是反对他们在一起的，甚至还联合别人绑架了程稚心……”季疏雨看着他，一边抽噎一边将所有的实情都说出来。

“可她人的确很不错，经过那件事后，我对她改观了很多，同时也看见了大哥对她的情深，他们两个走在一起不容易，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们被拆散……”

看她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的模样，季璟然心脏一阵揪痛。心里有想法是一回事，被证实了又是另一回事。

她本意是想给季璟然讲讲季宸宁和程稚心当初在一起的过程，希望他明白这两人走在一起也是经历了许多磨难，可以理解他们，自己主动放手。

毕竟程稚心的心如今已经失落在了自己大哥那里，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面对着季璟然的这一声质问，她却无话可说。

只能说造化弄人，她当初以一副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态度面对程稚心，并认定她心怀不轨时，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她甚至会成为她的伴娘，亲手迎着她嫁进季家。

“二哥，对不起……”她的确愧疚，毕竟当初逼得季璟然带着程稚心私奔，有她一份“功劳”，若不是季家执意反对，季璟然也就不用带着程稚心逃走，一切也许都会是另一种最好的模样。

但可惜，当她认识程稚心的时候，她的心已经失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我问你，你真心认同了她当你大嫂是吗？”季璟然望着她，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逼迫她。

逼迫她做出一个抉择。

“我……”季疏雨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开了口，“二哥，大哥和她是真心相爱的，如今她已经不再爱你，不如你就放手……”

“够了！”季璟然突然一声大吼，将正在劝说的女孩吓了一跳，他神情有些狰狞痛苦，手指着门口的位置，“你也给我滚，滚！”

季疏雨呆呆地看着他，虽说已经知道自己二哥情绪变化了很多，从护工那里听出他有些暴躁易怒，而且还动手打了程稚心，但真正面对这样的他的时候，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她阳光开朗的二哥，笑起来梨涡灿灿的青年，似乎就这么消失在了岁月中。

季疏雨眼眶一涩，泪水顺着脸颊再次流落下来。

她分不清是因为自己委屈，还是因为二哥变了而哭，又或者两者都有。

季璟然冷眼旁观，以往哭一声他都要凑上去轻哄，想方设法逗她开心的妹妹，如今在他面前泪流满面，他却毫无动作。

“我暂时不想见任何人，你给我出去。”

看着他冷漠的脸，季疏雨心里难过极了，但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拖着脚步慢慢地往外走。

余光盯着那道背影，季璟然只觉像是要被闷得呼吸不过来一般。

他见过了太多人的背影，也赶走了太多的人，这些人都曾经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今却因为选择而与他走向陌路。

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今自己眼中透着绝望。

所有人都在跟他说季宸宁和程稚心感情甚笃，两人情深不悔，都在说他应该放手，应该祝福他们。

但明明是他先跟她在一起的啊。

他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光那么美好，也曾相约到老，什么时候，他竟然成了她幸福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为了这段偷来的感情，他失去了自己双腿，也许他这样的人本就该什么都不配拥有，静静地消失才是最正确的结局。

男人因为这个突然生出来的念头而一阵心浮气躁，他猛地将面前桌子上的饭菜连同托盘统统都扫到了地上，发出“哗啦”一声巨响。

盘子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零碎玻璃渣向四面八方蹦去，那些一分钟之前还摆盘精致的菜肴如今成了地上油腻腻的一滩垃圾，汁水在白净的瓷砖上向四面八方流淌而去。

季璟然神情颓丧，眼神麻木地重重向后一躺，摔进柔软的床铺和枕头中。

他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白色离他越来越遥远，试图伸出手去捕捉，却发现似乎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

一如他心底的那个人。

巨大的动静引来了正在查探病人的护士，护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匆匆地迈入病房骤见满地狼藉，不由愣了一下。

她又看了眼病床上的人，眼神中顿时闪过一丝了然，神情变成了见怪不怪。

vip处的病人本来就不多，季璟然身份特殊，再加上他这段时间暴躁易怒，动不动就摔东西，在护士那儿也是出了名的。

尽管季璟然家世好，长得也好，但护士们并不是很愿意来给他做检查，到时候有什么地方不小心做错或者碍到这人的眼了，一声“滚”还是轻的，就怕到时候饭碗都丢了。

护士又悄悄地退了出去，把清洁工叫进去把地面收拾一下，脏兮兮的也不好看。清洁工小心翼翼地收拾地面，尽量不发出声音，生怕惊醒了病床上那个正在发呆的青年。

幸好直到最后他都没有理会她们，见状护士也着实松了口气，看来季璟然这会儿还算好讲话，她返身将推车推过来，打算趁这会儿功夫给他做一下下午的例行检查。

车轱辘缓缓地划过地面在病床前停了下来，护士看着病床上容貌苍白俊秀的青年，心里也升起了一股同情，一时倒是忘了之前被他冷言斥责的模样。

“季璟然先生。”她声音很轻，“我来给您做一下检查，请先把手臂伸出来好吗？”

说完后护士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却没有等来回应，她看着病床上男人一张漠然的脸，又提着心将话重复了一遍。

男人睫羽颤动了一下，脸慢慢地转过来看向站在床边的护士，眼珠子在望向推车上的一些检查仪器时动了一下。

“滚。”

他淡漠地从嘴里吐出来一个字，带着几分绝望的疲惫，像是沙漠中缺少水分的植物一般，迎来了最后干枯的结局。

男人手臂下移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头又重新转回去，不再理会其他人。

这未免太过可笑了！

不忍面对着他恨恨的神情，季疏雨垂了下头，一腔解释全都憋了回去。

“那你当初就忍心看着我和心心被拆散？”季璟然低低一笑，笑容透着凉薄。

那些季宸宁和程稚心的过往，不仅没有让他有任何感同身受，反而心底波荡不平。

若说之前还抱着侥幸心理，这番话则是让季疏雨的脸色彻底惨白。

他只恨自己那个时候沉睡着，没有办法出来保护他的女孩，他一方面感激大哥保护了她，一方面却又痛苦于他们因为这一场场磨难而越走越近。

他们走得艰难，那他当初和程稚心便容易么？

他万万没想到最大的打击居然是来自家人这边，他们毫不留情的拆散反对当初的他和程稚心，却支持拥护季宸宁和她的这一段爱情，认为其可歌可泣！

季疏雨心里“咯噔”一声，她最开始被套话的时候，心里也忐忑不安，但过了很长时间都没见季璟然再提起这件事，她也就渐渐地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现在拿出来给了她必杀一击。

季璟然也没指望她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让我想想，那天晚上是不是大哥来找她，你带着她出去，随后一个人回来，在我问你去哪里时，你知道要瞒着我不能让我知道他们两个的事，所以应和着我的话说出去吃了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