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向来冷情的大哥小心翼翼替身前的女孩热敷，那双只会签下上亿合同单的手此刻比钢琴家的手更灵活温柔。

她静静地驻足看了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地下楼，拿着车钥匙出门:“我出去一下，你们随意。”

“是有点好奇。”程稚心摸了摸摸了摸鼻子，笑道:“不过我相信你应该不会对他说什么过分的话。”

“其实今天说的话有点过分。”男人失笑，眼眸渐渐地温和下来，“他想让我放手，但我跟他说，只要她爱我一天，我就永远都待在她身边。”

他的眼神很沉静，像是一潭平静的湖水，温柔又宽容。

季疏雨从楼梯上下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温情的画面。

“脸上还疼吗？”他低声问她，“我让人煮几个鸡蛋，今天给你热敷一下。”

“嗯。”程稚心点点头，看着他起身去了厨房处交代佣人。

季宸宁只扫了她一眼没说话，程稚心却若有所思，最终朝她眨眨眼，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也没有多说。

两人之间彼此离得很近，程稚心感受得到他指尖的温度，甚至他鼻尖喷薄出的炙热气息也在她的感知范围内。

她乖乖地坐着，心跳却一点一点地加快，偶尔心虚地抬头瞄一眼认真动作的季宸宁，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发现。

等到季疏雨出去后，她才看向对面的男人:“你觉得疏雨会去哪里？”

季宸宁手上动作不停，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医院。”

季疏雨去车库将自己的爱车提出来，直接发动出门开上了路。

鸡蛋熟得很快，季宸宁拿过来的时候还是滚烫的，等得鸡蛋凉了一些后，他才拿着慢慢地在程稚心脸颊上滚动。

“二少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要么平时心情不好就将菜全都掀翻，要么就干脆不吃，像今天早上送来的粥，他是一点也没动。”

护工也有些无奈了，原以为是个好差事，伺候一个病人，领比平时多三倍的工资，但万万没想到这豪门少爷脾气大，还真不好伺候，指不定就什么时候发脾气了。

这万一将人伺候不好了，到时候又怪她，那她真是没地说理去。

季疏雨叹了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把饭菜给我吧，我端进去。”

“哎。”护工把手上的托盘给了季疏雨，当下便松了一口气。毕竟这劝人吃饭也是个累活，季璟然不吃，她总不能逼着他吃。

季疏雨端着托盘进了病房里，她站在里间的病房前深呼吸一口气，推门进去的时候立刻换上一张笑容灿烂的脸。

“二哥！你最最最可爱的妹妹来找你玩儿啦！”

病房里季璟然正漠然地坐在病床上，望着虚空发呆，熟悉了整天死气沉沉，陡然听见这么一声欢快的打招呼方式，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但来的人好歹是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嫡亲妹妹，季璟然的面色还是稍有缓和:“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探望你了嘛？”季疏雨笑眯眯地把托盘放在了床头柜上，“中午啦，你该吃饭了。”

季璟然扫了一眼饭菜，向后一靠靠在了软垫上，他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我没什么胃口，你如果还没吃的话就吃了吧。”

“我怎么可能抢病人的吃食。”季疏雨一脸的正气凛然，她扯了扯季璟然的袖子，“二哥，你快吃吧！”

季璟然被她缠得没办法，唇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颇有些无奈:“你先放开我，这样子我没法吃。”

季疏雨一听，立刻笑嘻嘻地松开手，自己找了个座椅在病床边坐下。

季璟然伸手端起一碗米饭，右手拿过上面的筷子，正要开口吃饭，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季疏雨，像是不经意地问道:“心心最近还好吗？”

“还好啊。”季疏雨面色微微有些变化，她已经清楚季璟然知道了程稚心和她大哥的事，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她今天都没有来医院，这算是你替她来？”

季疏雨摆了摆手:“她是她，我是我，亲妹妹来看你还要替代什么人嘛。”

这句话让季璟然脸上有了些笑意，他转头看向眼前的菜色，尝了一口又夸奖道:“今天的菜做的不错，不像前几天根本不能入口。”

“啊，二哥你还挑事。”季疏雨心里松了一口气，觉得方才那个话题应该是已经蒙混过关了，她神情逐渐放松，脸上的笑也真实了很多，“不如我以后让家里的厨子给你做了拿过来，家里的想必你也该你吃惯了。”

“好啊。”季璟然笑道，接着又问，“对了，她脸上的伤好一些了吗？”

“好多了。”季疏雨按照惯性回答道，过了一会儿后才表情僵住，浑身发冷地看向季璟然。

对方正一脸冷静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季疏雨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二哥也这么可怕过。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进他的套了。虽说她只是泄露了一句话，但根据这一句话，他就能推测出很多信息。

暗骂自己一声大意，季疏雨咬了咬牙，打算挽回点什么的时候，季璟然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地开口了。

“她那伤今天应该热敷了，大哥煮鸡蛋给她了吗？”

“煮了。”

季疏雨下意识地回答了之后便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看着眼前斯文俊秀的二哥，都快哭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本来阳光温柔的二哥居然心眼也这么多。

季璟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虽说他城府不及季宸宁，论手段也玩不过他，但小伎俩拿来哄季疏雨却是足够了。

“大哥早上来找我，表现了一番对心心的深情，既然鸡蛋是他煮的，想必热敷也是他亲自来敷。”季璟然将饭碗放下，眼眸定定地看着自己妹妹，“他们两个现在是不是在一起。”

季疏雨:“……”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选择回到半小时前，她一定在进医院之前掉头就走。

“看样子你默认了。”季璟然笑了笑，表情微微露出一丝诧异，颇有兴趣地看向季疏雨，“一直想问你，当初你可是很不待见程稚心，我带她回来的时候，就数你反对得最激烈，但是这次醒来我却发现你跟她的关系还挺不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季疏雨苦恼极了，她现在只感觉自己很对不起二哥。

毕竟当初他带程稚心回家，她非常反对他们在一起是事实，要是被他知道她倒戈向大哥那一方，还帮着他们在一起，她敢肯定，季璟然会大义灭亲。

想到下场，她缩了缩脖子打算一声不吭。

她有权保持沉默，但如果开口，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呈堂证供。

“为什么不开口？让我想想，你是不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比如——”季璟然看着她，眼眸里渗出一丝冷意，“你早就已经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我没有！”季疏雨立刻矢口否认，她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说话，肯定会被钉在死刑架上。

“但是你知道她脸上的伤是我打的，并担心大哥会不会对我做什么，才这么匆匆忙忙地跑来医院探望我，我说的对吗？”

季疏雨脸色有些苍白，她心里左右为难，想不好到底是承认好还是不承认好。最后她一咬牙，决定来个死不承认。

“我也是今天才发现她脸上的伤的，最近才知道她跟大哥在一起了，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

季璟然看她这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模样，心里有些气恼，声音也忍不住加重了许多。

“他们两个证都领了，你跟我说不知道？好，如果证是他们偷偷领的，那婚礼呢？”季璟然声线冰寒，“我听说他们本应该在我醒来的第二天举办婚礼的，季氏总裁大婚，现场，流程，来宾名单必定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整个南城都将闻风而动，连几个护士都知道了，你跟我说你不知道？”

“季小姐。”护工是认识她的，立刻先打了个招呼，随后面色便有些为难地道，“有些事我得跟您说一说。”

季疏雨停住脚步，有些不解:“什么事？你说。”

她眼眸里有些担忧，而行驶的路线正是前往医院的。

不管怎么说季璟然都是她二哥，虽说大哥已经说了没有动手打人，但她还是忍不住会担心，左思右想还是自己去医院里看过才好。

季宸宁本来也没打算跟她计较，他在爱人身边坐下，认真地看向她:“不问问我去医院跟他说了些什么？”

但她又怕哥嫂会多想，所以并没有提起自己去哪里，幸好这两人也没有问。

不清楚身后两人早就已经全部知晓，季疏雨一路开车抵达了医院，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了，医院里面人潮拥挤，住院部来来往往外出买饭的人很多。

季疏雨乘着电梯直达季璟然的楼层，正好碰上护工来送饭。

他慢悠悠地说着，像是在讲另一个人的故事，程稚心却听得心一颤，唇角忍不住上翘。

他跟她一样，彼此都不可能再放弃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