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阮湘程稚心就没有刚才对季疏雨的耐心了，随口敷衍了一句，阮湘倒也没有追问，只道:“心心啊，妈妈先前虽然说过最近你要待在医院表态，但还是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的。”

她示意了下空荡的病房:“就说现在吧，换药有护士，擦身有护工，又没人看着，你也别老是亲力亲为的。”

这两天沈曼云一直没有醒过来，季宸宁父子一直在调查车祸一事，病房这边便由季疏雨与程稚心轮流照顾，省的一个人累垮了。

季疏雨有些担忧的看了病床上毫无动静的人一眼:“怎么还没醒啊……”

程稚心小心的拍醒伏在病床边睡着的季疏雨，指指外面大亮的天色小声嘱咐。

“我也不清楚。”

只是病房中没安静多久，便又来了人。

“心心，我来帮你！”

说到这儿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唏嘘的拍了拍程稚心的手:“这女人还是得自己心疼自己，你要是为她累坏了身子，季少又在外面忙着看不到，这可不值当啊。”

“哎。”

阮湘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不妥，略有些尴尬的应了一声，看她换完药瓶才跟着坐到一旁，看向依旧沉睡的人:“这还要多久能醒啊？”

她这儿整个都是“为你好”的态度，一时竟没发现程稚心的脸色冷淡下来，连她的手都躲开了。

直到被人愣愣的说了一句“让让”，她才回过神来，程稚心却已经端着水盆略过了她身旁，将之交给了外面的护工。随后才转身道:“我做这些不是为了给人看的，您要是觉得累，就回去歇着吧，不用一直过来陪我。”

这两天她与季疏雨轮换着照料沈曼云，阮湘也不知怀了什么心思，竟然天天赶着程稚心自己在这儿的时候过来报道，虽说没帮得上什么忙吧，但态度还是很积极的。

程稚心正帮人换输液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差点失手摔了瓶子，转头时忍不住皱眉:“小点声。”

那边传来的声音稍稍抚平了方才因阮湘的话起的郁气，她再开口时声音也缓和了许多:“今天有空过来吗？”

这阵子不但沈曼云的事还没有头绪，公事上好像也乱了起来，季宸宁一直忙得很，两人虽然住在一起，但已经几天没见到面了。

“想我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些微笑意，仿佛是贴在人耳边说出来的一般，程稚心只觉耳朵麻了一下，却还是老实的点了头:“嗯，想你。”

往日她可能还会不好意思不应这句玩笑一般的话，可想到季宸宁这段时间承担的压力，她又觉得顺着人说话让人舒心些也不是太难的事。

显然没想到这次她会这么直白的应下来，那边沉默了一瞬，声音再响起来时更温柔了两分:“我稍后就到——对了，还给你带了个惊喜。”

程稚心微微睁大了眼睛，忍不住透过门缝看了一眼站在窗台边不知看什么的阮湘一眼，随后才将目光落在了沈曼云身上:“夫人的事查出来了？”

“不是这个，你可以先猜猜，我……”男人顿了下又接上话，“半小时之内就能到。”

到底是不放心阮湘自己在病房中待的时间长了，程稚心应下之后便挂断了电话，推门进去后阮湘果然上来问:“季少的电话？”

程稚心也不意外她能猜到，当即点了头:“嗯，他说半小时后过来。”

她说话间手上一直忙着，余光却没放过阮湘的神情，果然见对方面色僵硬了一瞬，虽然很快便掩了下去，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若是阮湘跟这次的车祸有关系，她肯定不会愿意见到季宸宁的，说这句话便是想探探对方的底。现在看来，她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

可阮湘接下来的行为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若是害怕与季宸宁接触，在她提醒之后阮湘应该赶紧离开才对，谁想她犹豫了半晌，竟然道:“也好，他过来也能看看你为了照顾季夫人有多劳累。”却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下程稚心反而不清楚对方到底什么意思了——是真跟车祸没关系，还是觉得自己隐藏的够深，季宸宁根本查不到她身上？

病房中一时沉默下来，只剩下仪器发出的声音。

就在程稚心帮人换掉输液的手下握着的暖手宝的时候，病房门终于被人推开，房中清醒的两人循声看去，阮湘立马站起了身，程稚心则是几步冲了过去。

碍于阮湘还看着，她生生克制住了扑进人怀中的冲动，站在离人两步远的地方笑了笑，才压住激荡的心情开口:“你来了。”

“嗯。”

与她相比季宸宁显然没有那么多顾忌，直接展开双臂将她抱进了怀中，好一会儿才稍稍松开了些，声音温柔的不像话:“累的话就让护工做事，别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我会心疼。”

不然怎么说区别对待呢，差不多的话，阮湘说出来只让人厌恶，可现在听男人说出来程稚心却只觉的心头发暖，软软应了:“我有分寸的。”

季宸宁失笑的点了点她的鼻尖，想说这句话着实是没什么说服力，可还不等开口，余光就见一道人影凑了过来。

他稍稍松开怀中的人，看向试探着朝这边过来的阮湘时眼中的温度落了下去，面上只剩下个最基本的笑容，点了下头道:“阮太太。”

“是，我看心心这阵子一直在这边照顾，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阮湘笑着回了句，只是笑容太盛了，便显得有些虚假。

季宸宁仿佛丝毫没察觉出来，反而笑容也跟着深了两分:“正好，我今天找到您一位故人，省得再另约时间了。”

旁边听着的程稚心骤然想起电话中的话，忍不住问:“对了，你不是说要给我惊喜吗？在哪儿呢？”

“这就到了。”

季宸宁看了眼时间，刚好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后应了一声:“上来吧。”便挂断了电话，对程稚心道，“我们去隔壁，让护士进来照顾妈。”

想来也是怕人来的多了吵到沈曼云，另外母女二人自然没有异议，等他们到了楼下的休息室中时，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

见人过来，宋豊当即起身想说什么，可还没等他开口，程稚心便觉手上一紧，却是被身后的阮湘拉住了。

她下意识的扭回头去，正对上后者来不及掩饰惊慌的脸，忍不住问:“怎么了？”

阮湘这才像是被惊回神似的，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可这次她竟然连掩饰都不再掩饰，急急道:“我突然想起还有点急事，要先回去了，你，你们先聊。”

说罢不等其余人什么反应，扭头便匆匆离开，甚至等不及电梯上来，直接进了楼梯间。

程稚心这才愣愣的转头看季宸宁，目光中带着问询。后者显然对这一切都有所了解，面上并无多少意外之色，只歪头示意了下休息室里面:“先进来说话。”

男人好像永远都是这么波澜不惊，偏见人平静的样子程稚心的心情也缓和了下来，甚至还有心情笑问:“是你给我的惊喜么？”

宋豊已经等了许久，他身旁的人也站了起来，两人进门，程稚心一转头便对上了那人的目光，一时竟愣住了。

“先生，这就是程先生。”

房中一时安静无比，不知过了多久，程稚心才抖着嘴唇吐出一个字:“……程？”

而这道声音就像是按下了什么按钮一般，宋豊身旁的男人愣怔的面容开始变化，眼中骤然蓄满了泪水，张了几下嘴才发出声音:“你就是，你就是……”却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宋豊在旁介绍:“这位就是程稚心，程小姐。”

“程……稚心？”

那人像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顿了下才念完整，尾音落下时眼中泪水也跟着落了下来，声音更是抖得几乎听不出来:“你就是囡囡，原来，原来你活下来了……”

骤然响起的手机震动声打断了阮湘的话，程稚心看了眼来显，便拿着手机去了门口，却又留了条门缝没关。

她是担心打电话吵到沈曼云，却不放心留阮湘一个人跟沈曼云相处。

若不是有沈曼云之前那通电话，程稚心可能会觉得她是尽心尽力想帮着自己融入进季家去。

可惜没有如果。

“疏雨，你先回去休息吧，夫人这儿我来照顾。”

季宸宁查出结果之前她不能给人捣乱，因此到现在都没跟阮湘提起过那通电话，但是对人的态度已经带了提防。

阮湘想来也觉出来了她态度的变化，闻言先是皱了皱眉，随后才软下声音道:“心心我不是那个意思，妈妈是希望你过得好……”

“嗡……”

“医生说是头部有淤血，虽然没在要紧的地方，但也还得分几次打散了才行，不能着急。”

程稚心耐心劝了几句，幸而季疏雨没将对阮湘的恼恨转到她身上，还算听话的穿好外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