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好像看出了他的难处，便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怎么了？为何这般唉声叹气的？”

欧阳子渊拧着眉头，一副心神悲沮的样子教人看了还有几分心疼。

“你……你这样盯着我看做什么？”艺术家有些做贼心虚地吞吞吐吐道，仿佛是明摆着告诉欧阳子渊自己的心里有鬼。

欧阳子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艺术家，暗暗喘了一口气，进而面无表情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跟阁主讲话特别投缘，好像已经相识了很久一样。”

艺术家被他看得好不自在，在怔住片刻后，急急忙忙地往后缩了缩，连忙躲避欧阳子渊的如炬目光，生怕教他看出什么破绽！

他提起双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进而无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其叹息之中，满是惋惜之意，似是顾虑重重，难以得到排解。

“我知道。”欧阳子渊的嘴角微微上扬，轻声一笑道，“父亲能结交阁主这样的至交好友，便足以证明阁主的为人。”

艺术家怔在原地，愣了一下，而后也是低了低头，含蓄一笑，道：“子渊，方才我有些话说得重了些，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我是希望你认清现实，却不希望你因残酷的现实而大受打击、饱受摧残。”

他在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过后，才忧心道：“从前尉迟族长凭借占星术说我是足以跟异术家匹敌的命定之人，想来也是因为早在那时起，父亲所领悟到的究极奥义就一直寄宿在我的体内。可现在究极奥义为异术家所毁，我不知道还是不是异术家的对手，更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成为人心所向的命定之人。”

艺术家的心中一阵触动，无穷无尽的黑暗深渊里有一对深邃的眼眸正寸步不离地盯着欧阳子渊，瞧那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望得有些出神。

但是没过多久，欧阳子渊的脸色就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

艺术家轻声笑笑，应对自如道：“子渊啊，你须得知道，上天之所以选中了你为命定之人，不是因为你胸怀究极奥义，而是天道轮回，注定如此。不管有没有究极奥义傍身，你都是大家的希望，是众人心心念念的命定之人！子渊，你相信我吗？”

欧阳子渊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相当无辜的模样，诚恳道：“阁主待我恩重如山，跟家父又是至交好友，我自是相信阁主的。”

“那好。”艺术家于胸膛之中吸足一口气，进而故作高傲地直起身子，挺起腰板，斩钉截铁道，“从前尉迟群峰凭借占星术说你是命定之人，那么今天，我以我的算术掐指一算，异术家终将会死在你的手里！”

欧阳子渊低垂着脑袋苦笑一声，在酝酿了好一会儿后，才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道：“还请阁主放心，尽管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也不能改变我跟异术家之间的深仇大恨。他胡作非为、为非作歹，我身为命定之人，更是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以报我杀父之仇！所谓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想来也是这个道理了吧？”

“这又有谁知道呢？”艺术家缓缓转身正对着欧阳子渊，漫无目的地臆测道，“许是他狂妄自大，觉得区区几个分身就已经足够对付我们。也可能是他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这才不得不动用分身，而不能亲自上阵。”

欧阳子渊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沉声道：“可到底是什么样的苦衷，才会让异术家有如此行为呢？”

他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同时一手并拢中指和食指，来回摩挲着下巴，其小小的脑袋装着大大的问号，倒是有好些的如坐云雾、不明所以了！

艺术家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飘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来回转动，迷离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好一番深思熟虑、权衡利弊过后，还是身心交病、心力交瘁地长叹一口气，迟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子渊，我们还是先别想这么多了。也许异术家选择动用分身的原因乃是前者，而并非是后者。我们在这里胡思乱想，倒是有些杞人忧天、庸人自扰了。”

欧阳子渊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首鼠两端、进退维谷的纠结神情，进而面露难色，满脸愁容，脸上的表情可谓愈发难看。

他暗暗喘了一口气，愁眉不展、神思不属道：“阁主所言极是，只可惜阁主千算万算，却始终算不透这异术家的庐山真面目。我若是能得知他帽檐下究竟是如何一副面孔，势必要追杀他至天涯海角，绝不姑息！”

艺术家在耸了耸肩膀的同时，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进而转身背对着欧阳子渊，顺其自然道：“天下术法之多，又有哪一样术法是尽善尽美、完美无暇的呢？即便是天下术法的集大成者方术，也还是有诸多不足之处。方术的优势是四通八达、门路甚广，却不如其他世家一样穷极一生只钻研一种术法，能够把自家的本领练至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地步。而我的算术亦是如此，即便能够做到神机妙算、料事如神，可这世上最为复杂的东西不过人心。我纵然机关算尽，又怎能算得准人心叵测呢？”

欧阳子渊面带微笑着缓缓凑上前去，不慌不忙地与之并排而立，而后兴致冲冲道：“阁主所言，固然有理。不过我倒以为，与其说是各大术法皆有破绽，倒不如说是我们尚未能将其发挥到极致，而只看到了术法力量的冰山一角。算术也好，方术也罢，若是将其千百年来的精华都融会贯通，自是非同小可、不容小觑！”

艺术家一听这话，不禁发出一阵格外爽朗的笑声，像是对欧阳子渊的言语表示认可。

他欣慰一笑，顺势迎着他的话说下去道：“好！那我便等着子渊你登峰造极的那一天。相信就凭你的资历和觉悟，假以时日，定是进步神速！”

欧阳子渊惭愧一笑，愧不敢当道：“阁主言重了，在下资质平平，尚不能达到阁主心中所期。倘若我能有阁主一半的实力，在异术家面前也不至于这般窝囊。我只望凡事尽力而为、全力以赴，不求问顶术法巅峰，只求和异术家不分伯仲，如此，便也足够了。”

“呵！说的是。”艺术家表示赞同地附和道，“子渊，你放心。前路漫漫，但无论如何，我都奉陪到底！”

“这有什么的。”艺术家潇洒自如地挥一挥衣袖，帅气十足地把双手背过身后，进而一边转身往回走了几步，一边娓娓道，“当时的异术家之所以那么容易对付，也不过是因为那只是他的一个分身罢了。倘若是异术家亲临现场，其邪术的威力恐怕还要比当时强上数倍，到时候便并非是我孤家寡人所能够对付的了。”

欧阳子渊快步疾走地迎上前去，微微皱眉，疑惑不解地问：“可异术家为何偏偏要让脆弱的分身上阵，而不亲力亲为、事必躬亲呢？”

欧阳子渊的心弦一紧，竟是于不知不觉间感动得湿润了眼眶，那噙着泪光的眼眸隐隐闪烁，好似漫天星辰般熠熠生辉、闪闪发光，仿佛是有星罗棋布、不计其数的泪水即将从中夺眶而出，而且随时都有水漫金山、洪水泛滥的可能！

双方的相顾无言致使场面一度陷入了沉寂当中，就连空气里也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息，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万马齐喑，周遭安静得有些可怕，甚至静得可以听到凉风瑟瑟呼啸而过的动静！

欧阳子渊慢慢悠悠地把视线转移到了艺术家的身上，脸上的神情瞬间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紧接着，欧阳子渊忽然坚定了眼神，奋力点头道：“有阁主此言，子渊信心倍增！即便是没有究极奥义护体，我也势要跟异术家决一死战、一决雌雄！”

艺术家伸出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拍拍欧阳子渊的肩膀，鼓舞人心道：“好样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哈哈！”

欧阳子渊的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淡笑意，顺势而为道：“倘若有朝一日我也能有阁主这样的实力，对付起异术家来便也是轻轻松松、不在话下了。阁主仅凭一招气吞山河就能让异术家灰飞烟灭，我倒是从未听说过如此厉害的招式。”

艺术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就跟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身子有一阵明显的抽搐。

他转回半个脑袋，面朝欧阳子渊道：“许是我为人和善、和蔼可亲，这才比较好相处吧。世人都以为我算术阁阁主是个不近人情、独善其身之人，殊不知我也有铁血柔情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