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晴看着穆广，说：“阿晨跟我讲过。不过，她也不知道，背后有程少尘这只黑手在操控。”

萨冰从包里掏出一个档案袋。秦晴惊讶：“这是什么？怎么有血迹？阿晨的血迹？”

“在阿晨问题上，放程少尘一马，是吗？”

沉默了片刻，只听到两个人不均匀的呼吸声，甚至心房的撞击声。萨冰：“当我冒死把阿晨送回家的时候，我就想到，你会宽恕程少尘的。”

“我刚才给你下跪，还有一层意思，求你……”

秦晴在场，萨冰有些局促，他抿了一口茶，镇定了一下，继续说：“这十四年，程少尘从来没有跟阿晨见过面，他不敢面对阿晨。但是，他一直在暗中关照阿晨。他让人把阿晨交给丁枫的时候，给了丁枫一笔钱。足以支持丁枫在北京菜市场买下一段三米宽的摊位，立住了脚。阿晨在北京生活了十一年。后来中考，程少尘暗中引导她考的张家口职业技术学校。毕业以后，可以到他堂弟程少坚的公司工作。这期间，阿晨的养父母在北京车祸身亡。程少尘找人打官司，赔偿的钱，连同那个摊位转让的钱，全部交给阿晨，支持她顺利完成学业。”

穆广的神情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他说：“等一会儿，我打个电话。”

穆广打电话给秦晴：“你在哪里？”

萨冰苦笑道：“这上面的血是我的，车祸时染上的。”他自嘲道，“阿晨说，这也是血染的风采。”

“你回到房间来，萨冰告诉我们关于阿晨的事。”

很快，秦晴就风风火火地回来，落座之际，穆广：“萨冰你继续说。”他转向秦晴，“前面的部分，我过后再转述给你听。”

穆广接过档案袋，夫妻俩惊呆了，秦晴一张一张地捧着阿晨照片亲吻，贴到胸口：“我的心肝宝贝！”泪水哗哗地往下流。

穆广：“这些都是程少尘叫人拍的？”

萨冰：“这个你要问他，反正，我是从他保险柜里偷来的。”

电话里，秦晴：“我在阿晨房间给她洗衣服呢。”

穆广：“不是闹。我隐约感到，有点诡异，可能有陷阱。”

萨冰全神贯注地听穆广跟松井的通话，若有所思，但是没有说。

穆广：“今天晚上，我请程少尘夫妻俩吃饭，你要是觉得尴尬，你就不参加了。”

萨冰：“我要参加，我不相信，程少尘要害死我和阿晨。他要是想害死我们，我们早已死一百回了。我相信，凶手另有其人。越是有人惦记我，我越要公开露面。”

穆广：“你表婶叫什么名字？”

萨冰想了想：“姓邝，好像叫什么花……对，邝小花。跟了我表叔这样的人，她也是悲剧。”

穆广：“她在长缨公司工作吗？”

萨冰：“不在。她一个农村妇女，什么技术也不会。做低端的事，又放不下架子。”

穆广：“有一次，程少尘好像说他老婆炒股赚钱很厉害。”

“表婶炒菜还差不多。”萨冰嘲笑道，“表婶连电脑都不会用。她一看股市，不管是涨是跌，她就浑身发抖。”

晚上，穆广和秦晴在安徽大厦最豪华的黄山厅宴请程少尘吃饭。站在餐厅门口迎宾的时候，阿晨贴身套着穆广的胳膊，那个亲热劲儿超过了阿昀，跟阿晨前段时间的态度也大不一样，穆广有点受宠若惊。

程少尘的妻子邝小花也来了，果然朴实无华，跟程少尘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见了面，穆广介绍：“这是我大女儿。”转而对阿晨说，“快叫伯伯、伯母。”

阿晨略略欠身，甜甜地叫着：“程伯伯好！邝妈妈好！”

邝妈妈的脸上顿时开了花，上一眼下一眼打量阿晨。程少尘竭力掩饰着，说：“就是你多次跟我讲的，十四年前在北京丢掉了那个阿晨？”

这些年，程少尘在背后观察过阿晨，但是从未正面说过话。他对阿晨很面熟，又很陌生。阿晨真的从未见过这个绑架自己、控制自己、关照自己十四年的大坏蛋。事先，爸妈已经与她沟通，意见是一致的。为了东方油田项目的大局，也为了萨冰那一跪，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索性还保留着这层窗户纸，不捅破，不追究。

穆广：“张家口一个叫丁枫和吴蕙的两口子，好心收养了阿晨这么多年。”

阿晨：“养父养母对我非常好，他们曾经隐隐约约地向我透露过生父母的信息。现在他们不在了，我还是想回到生父母这边来。”说着，把穆广的胳膊抱得更紧。

程少尘：“这就对了，你生父母是大人物。”

阿晨：“丁家永远是我的家。父母的教养之恩，我永远不会忘记。”

穆广：“不光是养父母，这么多年，所有对你有过关照的人都应该知恩图报。”

阿晨真诚地点头。阿晨的眼神清澄如水，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秦晴：“阿晨回家，多亏了萨冰帮忙。”

穆广：“萨冰送阿晨回家，还受了点小伤。”

阿晨：“萨冰今天也来了，我去叫他。”

穆广：“我们一起共赏无锡景。”

秦晴：“你跟闹什么闹？”

秦晴在茶几上按顺序摊开这十五张照片，着了魔一般，盯着细看。穆广正要说什么，来了电话，一看，是松井次郎。

穆广愉快地问：“松井社长已经平安回到无锡啦？”

“这个问题，我没有发言权。”穆广笑了笑：“换个话题。”

电话那一头，松井：“师傅，刚刚路过无锡河，想到你教我打渔技术，内心里感激你。中国有句话叫冰寒于水，青胜于蓝。我想请师傅来无锡证明一下。”

穆广呵呵一笑：“做电缆，你永远是师傅。打旋网，我永远是师傅。我接受挑战，放马过来。”

松井：“三天后，无锡见。”

“阿晨能宽恕他吗？秦晴能宽恕他吗？奶奶、外公、外婆能宽恕他吗？你在江心洲那么长时间，你感受不到，我们一家人对阿晨思念到什么程度吗？”

“阿晨很幸运，是你女儿；阿晨很不幸，是你女儿！”萨冰说，“你把业务当作生命，阿晨成了你业务的一部分，成了你的对手跟你竞争的一个最柔软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