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更加担心，“那因为他不想认你么，他他性格很古怪做事也古怪？”

我轻轻摇头，尽管秦怡看不见，“不，比那要更复杂，我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如何继续下去。他这次下山是为了求死，为了用自己的这条老命化解八十年前的一段仇恨恩怨。所以如果不想他就这么把自己折腾死了我还得帮他处理这件事，巧合的是那个突然回国找他寻仇的仇人刚好我也知道，虽然我不认识但他是我朋友的手下。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这件事情的复杂性，不过比无需担忧你爸的病，来的路上我就跟孙定芳达成了协议，他会跟老终南一起诊病，诊断之后会直接接手你爸的后续治疗，但是有个前提。那就是过完春节你爸必须独自一人去他的宅子里接受封闭治疗，不能有任何人陪同，没有他的允许人不允许探望。当然还有一个前提，要我也住进去，他一面给我治病一面要我跟他学怎么治病。”

我还是我，我就是我，手机震动，尽管我的耳朵已经能够听见手机铃声，但依然保持着根据震动判断信息和来电的习惯。有些习惯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我知道是秦怡。拿出手机接听，灵石立刻知趣的点头转身独自回院子了，只留下我一人在深深的雾气之中，似乎雾气大到我已经看不清楚自己拿手机的左手。一般形容大雨大雪大雾总要有个能见度作为参照，那么此时此刻终南大山孤寒之中，能见度为零。

我的心情相对不错，毕竟一个刚刚战胜自己心魔的人，一个看清楚自己宿命的人，心情不会那么衰败。我就是这样的性格，哪怕看到的是前进路上无尽的黑暗深渊也绝不畏惧，只要知道前方是什么就可以，就会正面战斗到底。这不是我的自信，而是我的自卑。

不得不说短短时间内我开始与灵石产生某些层面上的共鸣，这种共鸣让我们很轻易的就会成为朋友，我们在彼此克制。修心修身者灵石除了师父不需要朋友，他的父母已经不在，在世上除了青竹让他稍微挂念一点意外，了无牵挂。而我一向是个冷血动物，如果这个刚刚见面一个小时就跟一个陌生人成为了朋友，那么也太可笑了，非但可笑而且可悲，无论习惯怎么变化那都不是我的性格。我开始沉默，不再去听灵石发自心底的兴奋和赞美，我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谨慎，未来没人知道，眼下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变得美好起来，实际上我的危险境遇却没有丝毫改变。

我抬头想看天，哪里看得见，自嘲的语气，“见面而已，他坐在内室我站在门外，一共说了两三句话我就转身出来了。”

秦怡也笑了，“如果可以我也当然希望这样，那你看看可不可以让爷爷直接带着他们一起回崇明岛老家，不是邀请他们来过年而是来给爸爸诊病？算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何况以父亲的性格只要爷爷的命令他都要听从，别说现在还能走能动，就是不能走动了也得让人用担架抬着他过去。我们只需要等待大雾散去便会到达，只是迟到不是缺席。”

我自然理解秦家人的态度，原本就是如此，所谓不用秦放生过来诊病只是我个人的一厢情愿。我说的有我的道理，秦怡仍然不忘关心我的情况，“还有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因为你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病变，最好不要离开孙定芳左右。你现在在他旁边么？”

电话那边的秦怡已经吃惊的没办法说话，突然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经无法跟上我的离奇故事运转了。

我也许永远无法当着老终南的面喊出太爷爷这个称呼，但给朋友必须介绍情况的时候也不会用爷爷的父亲来形容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不管我跟他以前现在以后的关系如何，他都是我的曾祖父，而且还很可能因为我的突然出现救回他一条老命。我当然希望他继续活下去，也不知道他到底一百多少岁了，能不能静悄悄的活出一个世界吉尼斯纪录。在连绵不绝的终南大山之中长寿过百的修行之人有一些，不算罕见生物。而且一般都是年纪过百依然身体硬朗健步如飞，就像老终南的样子。

电话那边的秦怡哎呀一声吃惊非小，这样的诡异的事情她怎么都想象不到。毫无准备，好半天才缓过来一些，怯生生的问道。“那你们你们相认了？”

我顿了顿，“我一个人在院子外面，甚至看不到自己伸出去的右手，有件事应该告诉你，老终南本姓唐，是我的曾祖父，离家进山已经八十年”

知道感恩的人不一定是好人，也可能是恶人，我看到的只是他知道感恩这一点，对于其他不做评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终南不但救了灵石身体上的生命更是他精神上的依靠，倘若老终南就这么死了那么灵石很可能也会追随他而去，一个人把老终南的身体背回大山之中的山洞，然后直接埋葬在山洞里，他会同时准备两个坟坑，一个给师父一个给他自己，不论生死灵石都会陪着老终南。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在灵石心中没有比老终南活着更重要的事情，这种心情我很理解，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让我妈活着更重要的事，哪怕我再也找不到他。

秦怡的声音也平复下来，不再似刚才那般焦急，“今天山中浓雾，直升飞机和工程车辆暂时都无法到达，所以还得麻烦你去跟爷爷还有老隐士和孙定芳协调一下，这几个人没有一个脾气好的，大概。”

我笑了，“难度的确不少，其中内情你还不知道。不过其实老终南也许根本不用当面诊疗，只要他跟孙定芳坐到一起仔细研究一下就可以。我一会去试试看，要不然干脆让你爸别过来了。大过年的天寒地冻再加上重病在身，折腾到更加阴冷的终南大山来真没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