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走？！”

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带路亲卫的嗓门猛地拔高八度，一双眼瞪得溜圆。

“诸位，先前那队人走的是哪个方向，还请告知。”

“问那队人，该不会是……”

不待马儿停稳，带路亲卫便从马背上跳下，一瘸一拐地走到追兵们身前，捂着岔气的腹部，一喘一喘地问道：

潜台词——给你台阶下了，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不，你去。”

“都别争了，谁离得最近，谁去。”

“诸位是不是认错了人，我追赶的那队具是不惧生死的英雄豪杰，怎会是贼子。”

最终，在一众同伴的眼神逼迫下，那名离得最近的倒霉蛋朝地上啐了一口，不情不愿地上前搭话：

“你和那些带走叛贼的家伙是什么关系，也是被他们从眼前逃走，追赶不及的吗？”

“认错？

“除非我等二十多人，四十多只招子都是瞎的，不然绝不会认错。”

被推出来对答的龙套摇了摇头，并不认可他的设想。

“我***”

“这……”

挨了名为“真相”的重重一击，带路亲卫的希冀神色僵在脸上，身体仿佛承受不住打击一样摇晃起来。

不过，急于结束这个糟心任务的龙套半点安抚的想法都没有，也不给缓冲时间，他抬手一指骑队离去的方向，努着嘴说道：

“如果你问后者的话，诺，他们走的是那边。

“他们走的还不算太早，你现在去追，还是能赶上的。”

“多谢。”

得到方向后，带路亲卫心情大坏勉力抱拳谢了一谢，就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回马匹身边，摁着马背就要上马。

“好吧，看你这么惨，我就不把刚刚那些埋怨放人带马进来的难听话说给你了……”

在纠结地望着背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发一回善心之时。

“等等，我不害人，不代表我就不得利啊，有了。”

龙套突然想起了一个躺着赚功劳的法子，双眼一亮，遥声对着亲卫嘱咐道：

“喂，追人的。

“如果你真的追上了，可别忘了事后报功时提我一嘴，说你是受了我的指点才找到正确方向的。”

“嘭，蹬。”

带路亲卫闻言动作一顿，上了一半的马差点摔下去，挪了挪屁股在马背上坐稳后，才扭过头，复杂地看了龙套一眼：

“放心，一定会提的。”

‘如果我没死在他们手里，到那时还活着的话。’

flag的后半句独自在脑海中回荡，带路亲卫不再去听接下来的答谢，他一甩缰绳：

“啪，驾驾。”

“唏律，咚咚。”

马儿短嘶一声，迈动四蹄向着离去方向奔去。

因为要赶路，要快马加鞭的缘故，亲卫不再像来时那样柱着身子让风嗖嗖往衣领子里灌，而是俯下身脑袋半埋进马鬃，双腿紧夹马腹，尽量减少自己也空气的接触面，减轻阻力。

亲卫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咚咚。”x18

那人员稀疏，可以纵马任意驰骋的道路没走多长，一行人就迎面撞上了第二波勤王大军。

和上一波不过百人的小打小闹不同，这一波汇聚了千余护卫中剩下的所有，约有三四百之众，是己方的十多倍。

“奇怪，胡狗被咱们杀了一茬又一茬，怎么还剩下这么多。”

一骑望着前方密密麻麻，将营中的大道堵塞的勤王军，神色凝重，扭头向龙套二号问道：

“我们想要从这里突出去，是不是很困难，绕道吗？”

“说的也是，咱们这么点人，正面是撞不过他们的，还是从另一边绕过去吧。”

“是啊是啊。”

“绕路当然也可以绕，可问题是这才刚开始，你刚开始就绕路，以后再遇到别的人是不是还要绕？

“就怕绕到最后，心气全无，再也走不掉了……”

眼看提议一出便得到了附和，许多人的神情更是一松，龙套二号不由皱起了眉，他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了。

“吁，咳咳。”

一抖缰绳，让马速放慢，轻咳两声打断叽叽喳喳，龙套二号侧身望向身后的十余属下，他没有立刻开口，洋洋洒洒地说上一大片，而是按照惯例先问了李陵一句：

“司马，您的意见呢？”

“吁。”

这是第二次被问了，李陵不慌不忙地勒住缰绳，操控着马儿在原地踱步绕小圈，人稳当当坐在马背上，正色道：

“当然是走大路。

“切莫忘了，你们携马能瞒过一时，瞒不过一世，等他们反应过来，这点人马还不够一口嚼的，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从速。”

“……”

李陵身份太高，地位太尊，他一发话，哪怕底下人有不同意见，也不敢吱声。

而这，正是龙套二号想要的。

龙套二号（摊手）：没办法，既然要转型走和气派，搞民主氛围，那就不能再专断独行（尤其是大事抉择上，必须找个替代的人来。

这种人物，数遍全队，除了李陵还有谁呢？

更妙的一点是，这位汉军李司马本人并不在意这种“利用”。

在他看来，自己只不过在履行一名派遣进归义胡的汉军特派员义务，甚至和那些属国同僚相比，他李少卿的态度还算其中比较温和的一位呢。

“你怎么不吭声，难道你想陪着这位发疯？”

“不，我不想，我害怕，你怎么不要说？”

“好了，谁离得最近，谁去回话。”

熟悉的对话展开，得到了熟悉的结局。

众人一边控马减速，离李陵近的还额外缩起上半身；一边目光扫视四方，最终停在腰杆笔直的倒霉蛋龙套身上，异口同声地说道：

“他离得最近。”x15

被推出去没多久，马背还没坐热的倒霉蛋龙套：……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这是在欺负人！”

一张脸涨得通红，第二次被推选的倒霉蛋声音哽咽地控诉，他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又没人逼你离汉大人这么近，快去快去。”

“这时候后悔了？嘿，你眼巴巴往人家贵人屁股后面挤的时候，怎么就不后悔呢？”

众人不为所动，冷冷看着倒霉蛋，用眼神逼迫他，一些不遮掩的更是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我……”

小心思被戳破，倒霉蛋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低下头支支吾吾半天，没挤出半句话。

难道真的像其余人讥讽的那样，倒霉蛋用心不良，活该落得这般下场？

当然不是。

一队十八人，刨除李陵和龙套二号，还有十六个人，十四匹马（有四人共乘一匹）。

而在此之前，龙套二号还下了“保护司马”的命令，让松散的队形重新密集起来，此时围在李陵身边的肯定不是一骑，倒霉蛋只是其中之一。

之所以他二进宫，一方面是恶趣味使然，即将迎来的溃围决战让兵卒们尽一切方法发泄自己心中的焦虑和不安，拿同伴打趣正是最有效果的一种；

另一方面，还是他本人反应过慢，其他人在对话进行时，就已经开始意识到不对，尽量蜷缩起身子不引人注意。

他倒好，腰杆停得笔直，在一众蜷缩同伴中堪称鹤立鸡群，不选他选谁？

“咔吧，就算你这么说了，我还是不服。”

忍一时越想越气，倒霉蛋猛地抬起头来，一嘴牙齿咬的咔咔响，一双拳头攥的咯咯响。

他先和这个对视完，再去和另一个对视，就突出一个“不服气”。

“我已经被选中了一次，凭什么还要被选中第二次？！”

“谁叫你被选中了呢。”

“就是啊，既然自己离得最近，那就乖乖去问话，别刷小性子了，乖~”

“你们……”

一个人不过一张嘴一双眼罢了，哪里是十五个人的对手，勉强撑过几个回合，就被连绵不绝的言弹和顾此失彼的眼刀再一次逼得无话可退，只得乖乖低头。

“……”

倒霉蛋认命般地吐了口气，他在马背上转过身，对着老早便听到动静，好奇望来的李陵一抱拳，硬着头皮说道：

“大人此言差矣，绕路虽说是绕，但现在正面有着大队人马堵塞，一时半刻根本过不去，绕路也不一定就不速啊。”

“哦，原来你担忧人多啊，大可不必如此，这些人……”

闻言，李陵面露恍然之色，他刚要开口解释一通当面之敌是个纸老虎，搬出敌众而散，我少而精那套克敌制胜的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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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队是步卒，让贼子杀了个精光，第二队才是骑马的，也是他们接走了贼子。

“两队人的打扮、行为、结果差距如此之大，我们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呼嘶呼~”

深呼吸了一下，压下心底的焦躁，隐约意识到问题的带路亲卫带着最后一抹希冀，说道：

“蹬蹬。”

“我看刚刚来的有两队，你们是不是把第一队认成了第二队？”

“来此的的确有两队人马，但是……”

从变换的语气中察觉到了故事，被推出来的龙套却是一点探究的心思都没有，直截了当地粉碎了亲卫那自欺欺人的期待：

心中产生不妙预感，一众追兵互相看了看。

“你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