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的事情已经沟通好了，大部分将前往美国，由罗斯福和舒尔曼（美国驻华全权公使）联系学校就读，剩余的则前往捷克和德国各大学校。

8月10号这天，由王文礼率领的沪上商队和工人到达西安，王文和做为实业厅长给予了热情的欢迎。就在这天西北银行宣布，将由西北银行和长城公司注资成立西北实业银行，向各类来陕投资兴办工矿企业的实业家、学者、有技术能力的学生提供低息贷款，不过这些低息贷款必须在实业银行的监管下使用，防止出现利用兴办企业套取资金的行为。

吃完饭休息的时候，问过王柏成才知道，因为姐姐考入了财经学堂的数学系，所以他们就和母亲在管家的护送下先来了。哥哥王柏岳和父亲则押运着纱厂的机器，和自家还有招募的工人们走在后面，随行的还有一些在沪上经营产业失败的商家。

一连用了三天时间，带着一大帮小跟屁虫和王柏成姐弟两在大学城里面晃悠，让他们熟悉这里的一切。司南做为机械学堂的明星学生，很受同学们的喜爱，没两天时间的功夫，整个大学城里面高年级的学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路上遇到熟悉的面孔，大家都会很友好的跟司南一帮人打招呼。在司南自己的班级里，姐弟两受到了热情的欢迎，这让王柏成兴奋异常，当场宣布自己明年也要入读机械学堂。

看到王柏成的这个样子，司南明白眼前的这个女青年是谁了，让他有些奇怪的是，几年时间没见，好像性子娴静了不少啊，至少没有之前无理闹三分的别扭劲了，两个人很友好的问了好，大家伙就开始吃饭。

帮老师带带学弟学妹、打扫一下校园卫生、有厨艺的去帮帮食堂的师傅、参与老师的研究项目、去基地的各个工厂做做帮工等等，都是有钱赚的。各个学堂还会定期组织大讨论，比如农业学堂的学生在会上讲述自己在农村的见闻和农民的辛苦，其它学堂的学生结合自己的专业讲述中国科学技术的落后，这样的大小讨论几乎每周都有，这极大的激发了学生们学习的动力和兴趣。就连不久之前的军马场搬迁，也大多是由在校学生完成的。

前年和去年只有总计2700多名学生入读，今年四所学堂的入读人数超过5000人，这个数字让司南长舒了一口气。在他的投入和坚持下，陕西的高等教育进步明显，相比北京和国内其它省份高等教育的困境，陕西是国内唯一的求知天堂。这里师资强大，来自捷克、德国和美国的外籍教授，占了教师总数的一半以上，而中方的学者也是各个学识渊博。

德国柏林大学冶金工程师胡庶华、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的冶金学硕士余名钰、先在康奈尔大学学习后来转读麻省理工的化学硕士徐名材、以及马上就要回国的康奈尔大学化学硕士陈广顺、哥伦比亚大学建筑学博士陈裕光等，无一不是这个时代国人里的顶尖人才，几乎涵盖了所有的学科和专业，这些人都是在陕西省府的力邀下答应回国任教的。

新办厂矿所用的设备长城公司有能力制造的，将优质优价提供，目前还不能制造的，则由长城公司向美捷统一采购。于是从1921年8月开始，大批沿海一代被挤压的民族企业家，开始向陕西迁移，形成了在陕西重新创业的洪流。

安排妥了姐弟两，又安抚了家里的一帮跟屁虫，司南终于可以静下心来考虑事情。他的身份在学堂是最高机密，就连自己同寝的九个师兄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个并不常住宿舍的小师弟人很好，功课上帮了他们很大的忙，有时候甚至还代替教授上去讲课，更难得的是时不时的就带一些好东西到教室给大家改善改善。

四所学堂在后年就将有2700多名学生毕业，司南已经计划好了，这里面最少也要安排一半出去留学。学生们在学堂的生活是很好的，每天的早餐必有一杯羊奶（奶牛的数量远远不够，而陕西奶山羊的数量则极为庞大），虽然味道怪些，但学校规定必须要喝。学生们日常的开支和学费，完全可以在平日的勤工俭学中获取。

七月流火的夕阳下，在湖北汉阳县襄河边一处茶摊上，两个相貌颇为相似的人悠闲的喝着香茶聊天。

“三娃，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日哄你叔吧？”说话的是个40岁出头的中年人，名叫徐树成，有些紧张的坐在凳子上，手里则端着一个茶杯，里面是香气扑鼻的采花毛尖，身上的褂子沾满了灰尘，衣服和裤脚的折缝里，时不时掉出细小的铁屑。这样的茶一壶要2毛钱，自己是绝对舍不得喝的，要喝也是这里最普通的碎茶，5分钱一壶过过瘾。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不到26岁左右的青年，身子很壮实，一身干净清爽的洋布衣服，显得人很干练。他叫徐老三，是徐树成的侄子辈，因为徐树成的关系，16岁的时候就进入了汉阳兵工厂当学徒。起初的日子还是不错的，可自从闹革命之后，汉厂换了一拨又一拨管事，这些恶狼们也越来越不把工人当人看。

司南原本以为这个时代国人对待科学的眼光是很有问题的，可一查之下他才发现，自己大错而特错！从鸦片战争开始，就有大批的怀揣科学救国梦想的学生远渡重洋，到欧洲和美国留学。仅1890年到1920年之间，从上海各个公学和预科学校出国留洋的科技人才就不下千人，更遑论全国，这些宝贵的人才加起来，该是个多么大的数字，这实在让他不敢想象。

徐老三自从回到家就没安生过，凡是过去自己的师傅、师兄弟、汉厂里的老熟人，一个个都上门去拜访，忙活了一个多月，足足拜访了两百多人，很多原本不认识的工友，也通过师傅和师兄弟们的介绍登门拜访，做足了晚辈和亲和的样子，这才有了叔侄两茶摊上的对话。

“成叔，您是看着三长大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这是今天的报纸，您看上面就写着招聘的告示和待遇。叔，三这几年可没白干，东家人也好，平日里三天一顿肉，大块大块随你吃。夏有单衣、冬发棉衣，吃喝拉撒住全管了，发的工钱根本就用不上，就连牙粉都是发的。月月发的现钱就存在柜上，想用自己随时去支，根本就没有什么管事，也不会克扣，每天晚上下工，还请先生来教我们读书识字，这几年我寄回家的信全是自己写的。”徐老三一字一句，慢慢的给徐树成说着。

“叔，您就别犹豫了，您别以为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上上个月您的工钱是不是又降了？上个月的到现在的都还没发是吧？我还听说月初的时候，管事的又找了您的麻烦，还克扣了您5块钱。叔您是有手艺的人，到哪吃饭不是吃饭，干嘛吃这口窝囊饭。您要是信我，就跟我去陕西，以您的手艺，每个月至少30块！”

徐老三的话彻底打动了徐树成的心，这个40来岁的汉子家里日子是越发艰难了，这几年在汉厂的日子也越发难熬。拖欠工钱已经成为家常便饭，更要命的是上到管事、司事和经理们，一个个越发猖狂，都将手伸向了这群日夜埋头苦干的苦哈哈们。

“咕嘟......”一口气喝完茶杯里的茶，徐庶成把茶杯重重的放到桌子上说道：“三，叔就听你一回，明天就辞工，跟你去陕西，你说的事情叔知道了，从明个起叔挨家挨户帮你去说。”

听道徐树成这句话，徐老三满脸的笑容，笑嘻嘻的拿出一张20块的票子塞到徐树成的手里说道：“叔，您放心，只要您到了陕西，就知道三没日哄您，呶！这是20块，东家托我给愿意去的每家都发这个数，这是路费和安家费，到了陕西马上就能领一个月的工钱，想带家人一起去的，我们东家更欢迎。”

于是整个8月份，在徐树成和徐老三的策动下，整个汉阳所有的厂子都流失了大量的工人，这样的情景在上海、河南、山东等地也同样上演。

8月中旬到10月底，先后几十批总计5000多人的技工，在悄无声息的状况下进入陕西，周至的基地工厂终于开始满负荷运转，欠缺熟练工人的窘境终于得到了缓解。

这些技工是司南用了半年的时间从别处挖来的，自从基地各个工厂建成之后，技工缺乏的窘境一直困扰着他，虽然在大学城附近已经建立了一所技工学校，但人才的成长并不是那么顺利。一直半死不活的拖到拖拉机的试制成功，司南意识到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于是他开始遍历基地工厂内部的员工和所有陕军战士。

凡是祖上世居或是曾经在河南巩县、山东德州、上海卢湾、武汉汉阳等地相关工厂工作过的年轻工人，或是战士里面还有亲属在这些地区的，都被挑选了出来，一一审核之后，全部被安排了挖人的任务。

目的是从河南巩县兵工厂、德州兵工厂、江南制造总局、汉阳钢铁厂和枪炮厂去挖工人，每挖来一个工人，奖励挖人者陕票一块。凡是有意前来陕西的技工，一律发放20大洋的安家和旅费，每月薪金根据个人的手艺从20元到30元不等，技工的家人愿意一起来的更为欢迎。

就这样总计有300多人的人贩子，被司南洒向了四大国内最为著名的军工厂，终于在8到10月份结出了累累硕果。

大哥家新起了房子，分到的是自家的四亩地，顺带着连徐老三家的祖屋也重新翻修，翻修后的祖屋分给了二哥。徐老三在家信里说的很明白，家里的东西他一样也不要，寄回来的钱就供爹娘和大哥、二哥成家立业用。

二哥按照去年徐老三寄回家信里的交待，一直跟着几个汉厂的老师傅学手艺，准备学成了就去陕西那里跟弟弟一起干。

前年3月份的时候，徐老三因为看不惯管事仗势欺人，欺负和克扣几个老师傅，就带头顶撞了管事，没想到这个王八蛋竟然说通了司事，第二天徐老三就被开除。徐老三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赚钱，被辞退可是给家里惹下了天大的麻烦，一家人的吃喝成了大问题。徐树成和几个老师傅替他百般乞求管事也无济于事。

好在当初进厂培训的时候，好歹还学了几个字，看到报纸上有陕西招聘工人的告示，当天下午就跑去面试。面试是一个上海来的什么纱厂的人进行的，当场就给了他5块钱的路费。言曰：“小兄弟，你的资历是没问题的，只要你愿意，到了陕西通过东家的实际考校，每月管吃管住，包薪20块。想去闯荡的话，在这里签个字，这是5块钱路费，你随时走，西安那边随时就有人接待，怎么样？”

更新时间：2011-12-01

还能有什么办法？徐老三当即在文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领了路费就回家收拾行礼，当时家里人一万个不同意，陕西虽说和湖北交界，可那里在家人的印象中太远了，但执拗不过家中的穷困和现实的无奈，最终徐老三还是坐火车一路赶往陕西。

让家里人没想到的是，徐老三当月就寄回了20元大洋，往后月月没下过20，一家人可是高兴坏了。今年5月份的时候，更是发电报给家里，说东家给自己放了几个月的长假，工钱照发，自己过些日子就回家住一段时间。

回到家的徐老三很是惹了不少乡里乡亲家的姑娘眼红，2年多没回家的他，脸上也白净了，识字也多了，一身穿着打扮和谈吐更是不凡。这不一回家没几天，上门来给徐老三琢磨亲事的媒婆就没断过。老徐家这几年的日子也好了，两个哥哥在徐老三的支撑下，也已经成家立业，爹娘也给他们分了家。

司南在班级里年龄是最小的，但却很受尊重，他的见解和机械造诣，早就折服了这些师兄和师姐们。九个同寝的师兄贼兮兮的取笑着司南：“老十，给哥哥们说说，你带来的那个小姐姐，是不是你的相好？哥哥们可是发现，你的这个小姐姐看你的眼神不对哦！”

在教师里没待几分钟，司南就和姐弟两落荒而逃，因为他实在待不下去了，几个好事的师兄，不大会功夫就已经将这个消息偷偷传遍了教室。当王嘉慧意识到大家的目光开始变的怪异的时候，稍愣了一下，然后就俏脸嫣红的夺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