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祖来迅速落子。

壹号也拿起一枚黑子，没有犹豫的就落下了子。

“这一次，是你先发起的布局，所以……你先落子。”

秦祖来闻言，眸光微微一动。

了解这些，对秦祖来以后与壹号真正腥风血雨的对战，有巨大的了解。

他笑了笑，说道：“好，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是张赫说的，那个醉醺醺的神秘的家伙？

可壹号不知道吧，自己在那里，也有后手。

秦祖来同样是迅捷如暴雨。

但秦祖来，相信自己的布置，也相信狄仁杰的能力。

虽然狄仁杰年龄还小，但怎么说也是未来的宰相，掌握先机的情况下，他不觉得狄仁杰会出失手。

两人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一般，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一个人下完，另一个人也迅速落子。

看的卢十三等人眼花缭乱。

他们甚至还没看清楚落子是哪里呢，对方就迅速跟上了。

当然……现在狄仁杰消息还没传来，结果如何，也未知晓。

就这样，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棋盘上的棋子，已经过半了。

秦祖来和壹号，在这时，似有默契一般，开始减慢速度了。

壹号目光扫过棋盘，笑呵呵说道：“草蛇灰线，布局幽远，第一步的棋子竟是在此时才发挥作用，秦祖来……你心机，可真够深的。”

秦祖来闻言，也是轻笑一声。

他说道：“从第一步开始，就对我的棋子，各种狙击，看似只顾眼前，可在此时，那些狙击我的棋子也开始相连了起来……”

“壹号，你是在对你的性格故意伪装吗？想要让我觉得你就是个只顾眼前，一点亏都不吃的性子？”

他冷笑一声，勾起嘴角：“若是不想赢的话，你随意去下，可若是你想赢的话……”

秦祖来冷笑道：“就算你藏得再深，我也能将你逼出来，在本官面前玩心思，呵……你不觉得自己滑稽的就和个猴子一样？”

皓月观前，老槐树下。

斑驳月影中，一老一少，棋盘对弈。

秦祖来与道人明明就在卢十三等人的眼前，他们一伸手就能够碰到，可给卢十三等人的感觉，却有些恍惚，就仿佛它们是远在天边一般，不真不实，虚虚幻幻。

仿佛置于两个天地。

而秦祖来和道人，此时目光都集中在棋盘之上，嘴上针锋相对，彼此都寸步不让。

因为他们都太清楚自己对面的人了。

知道但凡自己给对方让一丁点的步，对方绝对就会抓住机会，欺身而来。

而在这极其凶险的对弈里，对方稍微的一个优势，就可能造成整盘棋的丢盔卸甲。

所以秦祖来也罢，壹号控制的道人也罢，都不会给对方一丁点的机会。

至少，不会主动给机会。

而被动的话……那就看彼此棋力的高低，手段的高低了。

道人啪的一下，落下一枚黑子。

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对面的秦祖来，说道：“真是一个自信的人啊，只是秦祖来，你这样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自信过头了，会给自己带来灭亡吗？”

“就像是雄成麟，他就是自信过头了，结果中了你的诡计，你难道想要步他的后尘？”

秦祖来很快落子，他平静道：“你还真够阴险的，扰乱我的本心，本官之所以一路可以走到今日，战胜一个又一个贼人，靠的不仅仅是本官的智慧，更是本官的自信！”

“若是本官没有自信，没有信心，那就算本官再聪明，没信心去做，也没有任何用处。”

“壹号，你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再挖坑，其他人杀人，你是诛心啊！”

道人呵呵笑了一声。

他再次落子，并没有对秦祖来的讥讽感到愤怒或者生气。

他仍是那仙风道骨的样子，说道：“秦祖来，以我的年龄，做你爷爷都可以了，大唐有一句古话，叫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这是在以过来人的身份关心你啊！”

“呵。”

对壹号的臭不要脸，秦祖来都懒得回应。

杀人诛心，壹号是不杀人，也要诛心！

秦祖来知道，但凡今天自己有一丁点相信壹号，被壹号在心中但凡埋下一点怀疑自己的种子，他日……自己都可能会因为这颗种子，死于壹号的手中的。

聪明人，雨夜不打伞，杀人不用刀。

用的就是这平常完全察觉不到的细小之事，一点一点在他人内心里埋下种子，然后将种子打磨成刀，时机一到……甚至不用出面，不用做什么，目标必死！

“你还真够阴险的！”秦祖来说道。

壹号仿佛被夸奖了一般，露出笑容。

他在次落子，说道：“于你而言是阴险，可于我而言，那完全是正义的行为！”

“秦祖来，你不是很聪明吗？所以换位思考，这件事你应该很明白，故此……你今日所作所为，愿不愿意站在雄成麟他们的身份上，去考虑你所做的一切呢？你愿不愿意承认，你其实比我们所有人，都更加阴险狠毒呢？”

秦祖来手中的棋子微微停滞了一下。

但几乎下一瞬间，秦祖来便笑了一声，回了他两个字：“放屁！”

道人眉毛皱了一下。

秦祖来目光扫了一下棋盘，迅速落子，淡淡道：“换位思考，那是在与自身没有极大的利益纠葛上面的，本官的亲人，本官的朋友，在我们发生冲突时，本官不介意换位思考，那是为了知晓自我是否做错了，缓和矛盾。”

“而雄成麟，他与本官，是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的关系，这种关系……若是如你所言换位思考，并且觉得自己阴险狠毒，那不是聪明，那是圣母，那是蠢猪，是蠢货，是活该去死的白痴！”

“而你这个提问者。”

秦祖来勾起嘴角，略带讥讽的说道：“能提出这样的问题，要么……就是你内心阴险到了极点，要么就是你蠢到极点，所以……壹号，能告诉本官，你究竟是哪一种情况吗？”

壹号刚要落子的手，忽然顿了一下。

他沉默了一下，才重新落下棋子。

抬头看向秦祖来，他笑道：“伶牙俐齿，我要坏你道心，而你同样也是如此对我的。”

“我刚刚说，在我自己看来，我所做的事是正义的，结果，你就要让我选择，是阴险还是愚蠢，我当然不愚蠢，但我之后是选择阴险的话，不就相当于自我反驳了？”

“那样的话，我自己，也就不相信我自己了，你这个小子，坏的很啊！”

秦祖来闻言，只是轻笑一声，并不反驳。

而围观的卢十三等人，皆是震动不已。

他们完全没想到，就那么几句话间，秦祖来和壹号，竟然进行了那么多危险的较量。

彼此要让对方怀疑自身的想法和做法，彼此要在对方心中埋下种子，而结果，都被彼此给化解了。

甚至，少卿大人还反向攻击了一波。

这种较量，就仿佛让卢十三他们看到了两人那招招致命的搏斗一般，让他们忍不住精神紧张了起来。

他们知道，也就是秦祖来面对壹号，若是他们的话，绝对早就中了对方的诡计了。

这真的，步步危机啊！

棋局已经过了大半了。

棋盘上的棋子已经占据了大半部分，两人的杀招，也频频出现了。

秦祖来的棋力自不必多说，他足够聪明，走一步，可看百步。

壹号也不差多少，虽然他未必有秦祖来聪明，但善于挖坑，阴险至极，所以使得秦祖来也必须十分谨慎，否则稍有不慎，也许就会落入对方的圈套里。

这壹号，真的是太特么阴险了。

观其如观人。

下棋都这么会下套，做人肯定更是如此。

“秦祖来。”

这时，壹号忽然开了口。

“时辰也不早了，而你和我，谁也不愿意让对方一步，以现在的棋局来看，就算再下下去，我想……也很难分出胜负。”

“所以，我们不如换种方式。”

秦祖来抬了下眼皮：“什么方式？”

壹号说道：“棋局内对弈，棋局外定输赢！”

“这盘棋，以你今夜所进行的各种谋划为基础的，那我们……就以李文成的生死，来测定棋局的输赢如何？”

秦祖来眸光闪了一下，说道：“你觉得，你还有杀李文成的机会？”

“棋局尚未结束，生死犹未可知啊！”壹号答道。

秦祖来摩挲着棋子，思索片刻，忽然一笑：“好，本官答应你！”

“不过，既是输赢，当有奖惩。”

“若是本官赢了，当如何？”

壹号想了想，说道：“以一人之生死定的输赢，那就以一人之生死为奖惩吧，若是你赢了，我答应你，为你除掉一人……当然，你不能让我杀我自己。”

“若是本官输了呢？”

“那你为我杀一人……当然，我不会让你去杀李世民他们的，你放心……杀他们，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所以我不会浪费你杀人的这个机会的。”

狂！

真的是太特么狂了。

秦祖来真的担心壹号让自己杀李二。

结果壹号却说，他想杀李二，随时都能杀，不会浪费自己这次机会。

咋地？

李二脖子上的脑袋都给你了呗，你想要，立刻就能收回？

众人都觉得这个壹号狂到天上去，要和太阳肩并肩了。

而秦祖来，却是眼眸微眯了起来。

以他对壹号的了解，壹号的确有些自负，但不至于说这种没着调的话，所以……壹号，真的可以随时伤害李二。

那这是否表明，他和李二，有某种关系？

或者说，在李二周围，安插有自己的心腹？随时可以伤害李世民的那种心腹？

而他一直都没动手，又是否表明……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李二？

甚至，不是大唐？

他不屑于篡位？不屑于杀李二？

为什么？

难道他有更大的野心不成？

秦祖来眸光闪动，根据壹号的话，顿时有不少的猜测。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分毫来，以免打草惊蛇。

他微微点头：“可以，我答应你。”

“够爽快！”

壹号笑了笑，说道：“那我们就等一会吧，不过我想……不用等太久。”

秦祖来看着壹号那自信的样子，心里也勾起了笑容。

他如何不知道壹号期盼的那个人是谁？

在自己来之前，张赫曾告诉过自己，有个醉醺醺的家伙，带人去追杀第一批派出的二十人了。

而那里，自己早已派狄仁杰设好埋伏，请君入翁了。

整个长安，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可壹号，并不知道那些事情，因为自己一来这里，他就被自己缠住了。

而且周围，还有不少的影卫，在不断的游弋着，寻找着任何可疑之人。

在这种情况下，壹号不想暴露，就绝对不敢再派人去探查。

这也就是说，壹号对自己过来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茫然无知的。

而自己，却了如指掌。

所以……壹号，你凭什么和我斗？

这次，你输定了。

更别说……

秦祖来眸光闪烁，嘴角勾起一抹深沉的笑意。

自己还有别的布置。

今天，其实所有人，都被自己骗了。

就算是壹号，也是如此。

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所看到的，所相信的，只是自己想让他们看到的罢了。

真相，还埋得很深很深。

秦祖来轻笑一声，身体微微后仰，看着那焦灼的棋局，他已经开始考虑……自己赢了后，要让壹号杀谁。

杀天地阁的人？

还是，其他能够暴露壹号身份的人呢？

这个选择，有些意思啊！

整个道观外，只有啪啪的落子声不断响起衣。

声音清脆，直击人心。

这让卢十三等人都充分的了解到……眼前的棋局，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能理解的。

而眼前的这俩人，秦祖来也罢，壹号也罢，也不是他们这个级别，所能够想象的。

还是只看眼前利益，寸步不让的！

那种智慧，那种谋略，那种成竹于心……

都非是他们所能比拟的。

所以，他们只能在后方，安静的看着前面对弈的两人，同时谨慎地防备着四周，防止有意外发生。

根据自己这一侧的布局下棋，所以……他是觉得，这盘棋，还没结束吗？

他还觉得，他有翻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