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婶儿。”来人见她醒了，不由得惊喜出声，而随之而来的，那声音里满含着担忧，也充斥温柔，却很明显并不是李沐的。

“······”转过身来查探肖苡柔精神状况的李俶十分明显的看到了他们小皇婶上一瞬还是明亮清澈的眼睛，下一刻便瞬间淹没了下去。

守在门外的丫鬟们却迟迟没有听到里面主子的召唤，寻常都无需过了卯时，肖苡柔便会喊人来为自己包扎伤口，然后正常去吃早饭。

可是今日她们此时候在门口，眼看都过了卯时了，里面的人却丝毫没有动静，于是不免都有些担忧里面的状况。

卯时已过。

声音喑哑至极，若是仔细听甚至都不难听出那其中的咳血之意。

一只藕白的胳膊半挽着袖口，手腕处有一道明显的红痕，尚有鲜血不断泊泊地从那道红痕中流出，搭在李沐嘴边，也不知是留了多久，李沐身下的床褥都被大片的鲜血晕染成刺目的红色。肖苡柔上半身趴在床上，平日里白里透红的倾城容颜此刻却是面色惨白，似是毫无生机一般······

李俶见状，不容多作他想，连忙几个大步快速走上前，在肖苡柔的几处穴位上点了几下，这才堪堪止住了那手腕触目惊心的血流消逝，而后急急地冲着身后扬声道：“来人，宣御医！快！！！”

“咳咳，”肖苡柔想要开口说自己没事，嗓子却干得让她说不出话来，于是便只能一咳再咳。李俶说到底也是个会照顾人的细心的孩子，听着她这声音不太对，便连忙走到桌子那里倒了一杯水给肖苡柔。

又是一场手忙脚乱。

肖苡柔醒来之际，天色都已经又要擦黑了，床边似乎还站着一个人，肖苡柔乍一睁开眼有些看的不是很清晰，只是那身影说不出的熟悉之感，于是她几乎下意识地便喊了一声：“李沐。”

自从皇叔出事那年他来看望皇叔之时，也是一眼便认出了肖苡柔是他的小皇婶，肖苡柔其实原本也没有打算瞒着他，便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只是叮嘱要他不要跟旁人说。

这事也就算是瞒了过去，虽然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却好在都不是嘴碎之人。

喝过水之后，肖苡柔才感觉差不多能说话了，于是第一句就问道，带水的桃花眼某中似乎还闪着细碎的光芒，似是隐隐在有什么期待：“你皇叔呢。”

······

她等了他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

就算是惩罚自己当年假死失忆不愿意认他，那也该够了。

常有人说，上帝在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总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可是肖苡柔只觉得，这间屋子里从来都是没有窗户的，要想看见光明，要想从屋子里走出去，就必须要想办法打开门。

可如今能够打开这扇门的药匙却仿佛是并不存在一般，每次在她给自己加油打气建树起希望的时候，便会让她无尽的失望。

李俶看着肖苡柔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眸，不由得有些担忧地喊她。声音轻轻的，这么多年了，当年的孩子也长大了，没了小奶音，多了份成熟，若是肖苡柔心情好的时候，定然也会感叹一声好嗓音，可是如今她又怎么会有这般多余的精力了呢：“小皇婶······”

我没事，就是有些累，我先休息一会儿。”肖苡柔说着，便要拉起被子侧身躺过去。

背对着李俶，拒绝的意味已经十分昭然若揭了。

李俶扔下一句“那小皇婶你好生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去看看小皇叔便走”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

从肖苡柔的房间里退了出来，关上门，李俶忍不住回头看着门口出神，心中怅然，原本因为打了胜仗的雀跃之心此刻也被那抹怅然之心给冲淡的所剩无几：“小皇叔啊，您究竟何时能醒？小皇婶她真的很坚强，每天都坚持要一个人照顾您，她等了您这么久，您真的就忍心么······”

······

肖苡柔是被饿醒的。

月色正浓，星子散淡稀疏的散在夜幕之中，月色都淡然，只有半轮月亮，圆月未圆，人也不团圆，可是多少个月圆之夜，肖苡柔也曾经祈盼过团圆，也未曾如愿，更何况这残月。

每次她醒来，总是会下意识去正殿看李沐有没有醒来。

每次都会再重新感受一遍失去的那种撕裂心肺的痛意，直到麻木，直到心不会再痛，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心痛之际，那股熟悉又陌生的痛感总是会再来提醒她一遍，让她清醒的感受到自己尚存人间。

肖苡柔忽然道：“他若是真的心疼我，便不该到现在还不醒。”

声音冷冷的，却带着无尽的委屈。

李俶自然知道他小皇婶在期待着什么，有些心疼地看着她，颇为不忍地想要转移话题，道：“小皇婶，你今日不该莽撞了。”避重就轻地将肖苡柔的问题给含糊了过去。

肖苡柔也不傻，自然是知道李俶这话暗含着什么。

窗外渐渐露出了鱼肚白，星子渐渐暗淡了下去，黎明到来，肖苡柔的心却仿佛是随着无尽黑夜淹没，再也起不了半丝波澜，希望日渐脆弱，心也就日渐麻木了······

于是眸子里原本方才亮起的半寸光芒便是又这般渐渐消弭黯淡了下去，李俶不知为何，总是感觉得到，他的小皇婶这一次是真的比之前的失望都大：“我等了他这么多年，我怕我再也等不下去去了，一年两年三年我都等得起······可是十年二十年我真的坚持不了，我根本就没有那么坚强，小俶儿，皇婶好累······”

是啊，这么多年了，面对一个毫无希望的漫长等待，再怎样坚强的人都是会被逼疯的，更何况还是小皇婶那样的柔弱女子。没有人有资格让她放弃，她便自己撑着直到现在。

李俶终究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孩子了，却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不要钱一样簌簌往下掉，拉着肖苡柔的手泣不成声：“小皇婶，你别这样，皇叔见了会心疼的。”

恰巧此时广平王李俶得了空来串门，从外面走来，听闻门口宫女的小声抱怨，顿时大感不妙，立即飞步走到了门口破门而入。

果然，一进门便看到了肖苡柔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