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完全是土的，有的地方还高低不平。屋子中间是一个蜂窝煤炉子，铁皮烟筒连接着炉子绕到房顶一直穿过外屋的玻璃。

炉子冬天取暖，其他季节坐饭用。

房东叫董茅台，能喝酒，而且只喝好酒；房东老婆叫张十碗，饭量大，还很挑食。为人大大咧咧，不和其他的农家户一样整天什么事都计划、算计着过日子。

董茅台的祖上是个大户，不知道什么原因“打土豪、分劣绅”时他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董茅台家向北一连五处房子都是他家的。

西关离古家深和贝小西工作的地方都很近，各方面的条件也是古家深和贝小西最满意的，又是贝小西娘家的邻村，所以最后选择了这里。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卧室外边一间杂乱的外屋。

董茅台好酒，也是个热心肠的人，见古读一家子相聚，他提着一瓶子酒走到了古读家窗户前，“家深，我让女人炖了肉，一会儿请你们一家人喝酒，这次，我拿的可是真茅台。”

看到醉汉晃晃地又走了过来，古读家窗台外面鸡窝里的老母鸡们“咯、咯”冲董茅台叫着，希望再次从他身上找到可以吃的东西。

锅碗瓢盆等其他生活用具堆得这间外屋只剩下放两辆自行车的地方。

“小西，你还和我客气？”从早晨醉到午夜的董茅台向贝小西晃晃手中的酒瓶子，“我知道家深兄弟工作忙，可这会儿又不上班，再说我们就喝一点，我们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怎么也得给你们接接风吧。”

“好，好，恭敬不如从命，我们收拾下，马上过去。”古家深向董茅台双手向上一摊，看着自家空空如也的厨房笑着。

晚上睡觉时，两辆自行车在外屋里一放，贼也难进来了。

里屋平铺着红砖，让古读看起来有种高大上的样子。一张大铁床由三条腿和一垛断砖支撑着，上面铺张木板，虽然“吱吱呀呀”有些吵人，却也让古读觉得有种新鲜感。

床下堆着一些木箱子和纸箱子，古读真想钻到床底下箱子的隙中游玩寻觅，可古家深大手一拽，叫着他就去东屋的懂茅台家去了。

“董大哥，我们自己做点吃的吧。”贝小西推开单扇木门，拢着秀发走了出来。

张十碗看了一眼古读，这个乡下来的娃怎么瞧也和高学历的古家深、也算得上半个城里人的贝小西联系不到一起去。

菜刚端上桌子，懂茅台就急不可待地端起了酒杯，“来，家深、小西、小读，我敬你们一家三口。”

“我们敬姐夫。”古家深向董茅台回敬着。

董茅台和贝小西是邻村，张十碗和贝小西是一个村的，所以这关系还得从张十碗和贝小西这边算。

张十碗菜端上来的并不慢，可他把菜上完时，董茅台已喝了半斤酒了。

“看你，有这么陪人的吗？家深还没喝你，你这都醉了。”张十碗坐在贝小西身边，笑着指着自己的男人。

“你，你懂个屁。像家深这么有文化的人、又是大官，能坐到我们家，我们家那是什么，什么辉呀。”董茅台嘟囔着，又举起了酒杯，“家深，女人就是头发长，见只短，咱不理她们，咱哥俩喝。”

“还什么，什么辉，那叫蓬荜升辉。这和家深在一起也有段时间了，我都学会了，你呀，全就着酒喝了。”张十碗说着，向贝小西笑了笑，夹起一块肉放进了自己的大嘴巴中。

“对，对了。咱别忘了正事，小西呀，咱们南邻董大有你认识吧，就是那个推着小推车，一点点把咱南面的那个大深坑填了个角，盖了个大车店的憨子。”喝了一顿酒，懂茅台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来。

“认识，他有个女儿叫小英，好像比小读大一岁。”贝小西给古读夹了块肉，向懂茅台点点头。

“小英正好和小读一个学校，还是一个年级，我和大有说好了，小读上学时，就让小英和他一起去。一来怕小读认生，二来两个娃也互相有个照应。”董茅台人醉心不醉，他还没有忘记正事。

“那，可要谢谢姐夫了。来，我敬姐夫一杯。谢谢姐夫为我们操心。”古家深说着端起酒杯，笑着和董茅台碰了一下。

“唉，这个董大有也是个神经病。大车店都盖起来了，还每天一有时间就推着他那小推车向大坑里填土。就他那小推车里的土和那大坑一比，就像我们向大水缸里吐了一口唾液。”张十碗说着，一脸的不懈。

“其实，董大有也算是为村民们干点好事。就拿咱们家大门口来说。大门口下面的道要低过咱家的大门地面一米六、七，这一出门就是个大下坡。推个自行车上下都困难，董大有不只是在咱道的最东头那个角填土，有时候也在咱这边填几车。这时间一长，道好走了很多。”说起董大有，贝小西倒是很佩服他。

“小西，你别看大有他傻大憨粗的，小英可长得水灵得很，大眼睛，红扑扑的小脸蛋，像她娘，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人。”张十碗说着正上劲，下意识地回头一个古读，后面的话慢慢收了回去。

“干什么？你还想当媒婆呀。家深可是文化人，将来是要做大官的，他董大有一个开大车店的，能配上咱家深兄弟家娃？”董茅台瞪了张十碗一眼，自己干了一杯。

“妈，我饿了。”门“咣当”一开，张十碗的女儿董学敏推门闯了进来。

“学敏，你没在你奶奶家吃饭？”看到女儿的鼻子快流到嘴里去了，张十碗上前给她擦试着。

“奶奶家的饭不好吃。”还没等张十碗给董学敏擦干净，董学敏胳膊一伸，把剩下的鼻涕全擦到了袖子上。

“学敏，快坐这。”贝小西起身走到董学敏的身边。

“小西，别管她。”董茅台向贝小西晃晃胳膊，扬着手对古家深道:“家深，来，我们哥俩再干杯。”说着，他也不管古家深喝多少，自己一场脖子，把酒全灌进了肚子。

酒足饭饱之后，古家深和贝小西起身向董茅台夫妻告别，因为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推开董茅台家的门，没走几步古家深他们就进了自己的家。

“小读，明天我带你和小英姐姐见个面，爸爸和妈妈送你去学校后，你和小英姐姐以后一起搭伴上学去。”贝小西给古家深沏了杯茶水，一家三口人钻进了被窝里。

“姨，姨夫。”古读向张十碗和董茅台机械地叫着。

“哎。”董茅台应了声，招呼张十碗去盛饭菜。

“家深，小西，快里边坐。”相比起古家深三口的“蜗居”，董茅台家可算得上是豪宅了。

单是外屋就比古家深他们三口那两间还大。而且，外屋里基本没有什么东西，看起来很宽敞。

古家深一家三口租住的地方在h县中心区的西关村村最东边，在这之前他们两口子也在十街、王庄租住过。

外屋的中间有一个很粗的木檩条向上支撑着。

檩条的旁边，张十碗早已放好了桌子和椅子，见古家深一家三口敲门走了进来，张十碗咧着大嘴叉子把三人让到了桌子前。

“小读，叫姨，姨夫。”贝小西教着古读。

只是北边的那些房子全租出去了，古家深只好和董茅台合住这个院子的六间正房。董茅台一家住四间，古家深三口子租两间。

古读要去的学校在西面，离家约有五公里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