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一吹，空空的麦皮飘向外围，麦粒落到麦堆上，划下四周。

如此反复无数次，一颗颗饱满的麦粒呈现在古读的眼前。

“嗯，干什么，让人家再睡一会儿。”古月半揉揉惺忪的双眼，不情愿地在床上坐了起来。

“你醒醒盹儿，我先打壶水，咱给我叔他们送麦场里去。”古读说着，走到外屋搬了个小板凳放到大水缸前，取下挂在缸沿上的大铜瓢舀了水倒进铝水壶中。

“喂，小胖，醒醒，天都快黑了。”望望窗外西去的太阳公公，古小读摇晃着古月半的脑袋。

“哈哈，小读，你帮我们打水来，就是和我们一起劳动呢。如果没有你，我们自己去打水，不得浪费时间吗？”古家远说着，拿起脚下的木锨走到压好堆起来的麦堆前，用木锨铲起最边沿上的麦子，对着麦堆尖的方向朝最高处扔去。

古读跑到麦场的时候，奶奶、叔、婶婶和堂弟古冲都在场里了。

“叔叔喝水。”古读把水壶在古家远身边一放，也不知道自己干些什么。

“小读，给婶婶把口袋拿过来。”牛秋月为了满足古读的“麦收”劳动愿望，看着自己身边的布口袋对他道。

“小读，这里太脏了，你带弟弟到那边去玩吧。”牛秋月喝了几口水，向古读指了指麦场边上树荫底下。

“不，爹说了，要和我叔叔、婶婶一起过麦收。”想起爸爸的嘱咐，古读想做些什么又无从下手。

“哎！”古读爽快地答应着。

古家远夫妻把麦粒装入口袋，最后剩下挨着地面的麦粒和少许的土、坷垃参杂在了一起，古刘氏用编织的簸箕把这些麦粒收起上些，对着风儿颠几颠，捡去里面的一些小坷垃，再颠几个、再捡一次，直到簸箕中的麦粒干净了，让古读和古冲两个小家伙抻开口袋，古刘氏把簸箕里面的麦子慢慢到了进去。

“等这些麦子碾成了白面，奶奶给你们哥俩包饺子吃，包肉馅的。”古刘氏看着一口袋一口袋满满的麦子，幸福地向古读和古冲笑着。

“哟，小读来了，正好我们这没有水了。”古家远提起水壶“咕嘟、咕嘟”喝了一大顿，然后递给走过来的牛秋月。

远处，驼背的古铁耙正把脑袋几乎扎进了麦穗里，一叉一叉翻着场。

“铁耙爷，你家今年的收成真好呀，你不愧为咱村的第一耙。”古家远说着，把从家里提来的水壶向古铁耙递过去，“您先休息会儿，我替您翻会。”

“是呀，是呀，这都亏了老书记在天之灵的庇护，才让我们今年大丰收。”古铁耙说着，用脏得没有了布丝的手巾擦了把汗，提起古家远的水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哟，铁耙爷，你家的麦子粒比我家的都大呀。”古家远翻着麦子，对古铁耙的农活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呀，是呀，要不，你们把我的名字都忘记了，只记住我这个‘老铁耙’的外号了。”古铁耙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存在感。

“嘎——”古铁耙说完刚把水壶塞进嘴里喝了一口，半空中的一个响雷吓得古铁耙差点没有噎死。

“这，这六月的天，娃娃的脸，怎么说变就变呀。”看着乌云陡然扑了过来，古铁耙腿都哆嗦了。

“铁耙爷，别急，我们赶紧把麦子收起来，用棚盖上。”说着，古家远就给古铁耙家把麦子向一起敛。

“我，我没有带布棚来呀。天这么好，我没想到会下雨，这可怎么办？”古铁耙急得直跺脚。

“噢，别着急铁耙爷，我家场里有布棚，你家的麦子虽然产量比别人家高，可我估计再找个布棚也就够了。”说着，古家远把木叉扔给古铁耙，飞步跑向不远处他家的麦场。

“家远，你干什么去，那么着急？”刚把麦子装上车的古半月父亲看着从自家场边跑过去的古家远问道。

“我去给铁耙爷拿布棚盖麦子。老蔫哥，你家的布棚还用吗？天要下雨了，铁耙爷家的麦子还没有碾压好，让雨淋了可就糟了。”古家远向古老蔫嚷了两嗓子，已跑到了自家的麦场。

古家远再回到古铁耙家麦场的时候，麦子已经被古老蔫一家人帮着收敛好了。

“谢谢你老蔫，你快点把麦子拉回家吧，万一让雨淋湿了，这麦收可就白过了，一年都没有白面吃了。”古铁耙和古家远抻着布棚盖着麦子堆，催促着古老蔫。

“没事，有老书记在天上保护着我们，我们不怕。”古老蔫见古铁耙家的麦子没有什么危险了，急急拉着麦子回家了。

“家远，你信鬼神吗？”古铁耙坐在麦子垛旁边，抬眼看了看云儿又逝去的天空。

“那些，都是自己吓唬自己的，世上根本就没有。”古家远当兵的出身，他只信党。

古铁耙重重叹了一口气，使劲扭着脖子用眼睛扫着古家远道:“那，你说老天爷为啥对我这么不公平？本来，我也生了十个儿子，这是十只小老虎呀，可现在他们长大了，就我那么瘫儿子还懂点事。其他几个，你瞧瞧，这么多人的地，我又是个三乡五里都承认的‘老铁耙’，收了这么多的粮食，只有我一个糟老头子干活。要不是乡亲们帮衬着，这怎么过麦收呀。”

古家远提起水壶喝了口水，向古铁耙笑笑，扭头看着他家那一大堆麦子垛道:“铁耙爷，现在，全村的人可都要羡慕你呀。这么多的粮食，别大打土豪、分劣绅再给你分了。”

“你看你，又逗你爷，我算什么土豪？”嘴上这样说，古铁耙看到自己家的这些粮食，心底都乐开了花。

“铁耙爷，看样子雨是下不起来了。不过，今天天也晚了。明天吧，我和秋月一起过来帮你晒场，收麦子。”古家远说着，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这里也没事了，走，铁耙爷，我请你喝两盅去。”

古家远虽然没有父亲古祖风格那么高尚，可自家的麦收忙完了之后，去帮助父亲每年都要去帮助的古铁耙家，那也成了个惯例。

夫妻二人收拾好屋子，稍做休息，古家远返回麦场。

“嗯，奶奶，我就爱过年的时候吃你包的韭菜肉馅饺子。”古读想起奶奶包的肉饺子，忍不住吧嗒着嘴巴。

“小读，以后咱们有了白面，每天都和过年一样，吃韭菜肉馅的饺子。”把麦子拉到家中，古家远向古读拍了拍小拉车的上麦子袋，双臂一用力，抱起一袋麦子扛到肩上。

古读醒的时候，古月半还流着哈喇子睡在他家的大火炕上。

牛秋月早已收拾好了放麦子的屋子，见男人乐着就把麦子扛了进来，快步迎上去道:“家远，我给你搭把手。”说着，牛秋月甩了把脸上的汗水和古家远一起把麦子袋放好。

看看卸下的麦子差不多了，古刘氏把手巾递给儿子道:“家远，你卸完车，休息儿，到麦场里看看古铁耙家的麦子收得怎么样了。”

“哎，娘，我知道。”听到娘的嘱托，古家远想起每次过麦收时，父亲都会先帮着老乡亲们收麦子，尤其是第一个帮助古铁耙家，等乡亲们把麦子都收到家里后，古祖最后才收自己家的。

“小读，我，我先去场里了。”坐在炕上的古月半抬头一看天都要黑了，突然想到父母现在应该在场里收麦子了，父亲交给他任务去翻麦子、看场，他跑人家睡大觉来了。怕挨揍的古月半顾不得等古读了，一边提着鞋子一边跑向麦场。

“喂，小胖，我还没有灌好水呢。”看着古月半风一样地跑了出去，古读敞着缸盖就从小板凳上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