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朝廷发行时，一贯交子能兑换一千铜钱，后来变成了九百，现在只能兑换八百五十枚铜钱了。”

“货币贬值嘛，这个我懂。”杨如意在心里嘀咕道，“明月，听我的，以后有交子，全部兑换成银子和铜钱，不要再留着这个了。”

“如意姐，你听说了吗？”明月正好来看杨如意，顿时八卦了起来，“长公主要成亲了。”

“嗯，听说了，比起这个，我更关心另外一件事，”杨如意促狭笑道，“你什么时候成亲？我都等好久了。”

接着朝中大地震，礼部主官换了人，春闱要重考了，就在人们议论纷纷时，又发生了两件大事，御史大夫简尚义被参丁忧期间纳妾丢了官，灰溜溜地回了老家，以及最受皇上宠爱的长公主突然被赐婚，日期还挺急，惹起诸多猜测。

“对，”明月以为她不懂，仔细解释道，“这是朝廷发行的，相当于银子，各行各业都不得拒收，拿着可方便了，就是波动很大。”

明月害羞地低下头，不好接话了。

“我记得今天不是你的休息日吧，”杨如意不再多说，转移了话题，“是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明月有点不解，“现在市场上银子稀少，铜钱又太笨重，哪里有交子方便。”

明月从袖中抽出几张印刷精美的纸张，递给了杨如意，“京城的规矩是发交子，不发现银，你数数。”

“交子？”杨如意接过纸张，仔细打量，上面印着花纹繁杂的彩色图案，迎着光线，还能发生微微变化，随手抖了抖，发生清脆的响声，质量相当考究。

“不要问为什么，听我的准没错，”这个问题不好解释，杨如意只加重了语气，“以后交子会越来越不值钱，甚至有可能被废除，到时这就是一张废纸了。”

这个不是杨如意危言耸听，交子是以国家的金银等贵重金属作为保证金发行的，随着金银被越来越多人私藏起来，交子发行也越来越多，保证金会不足，就会造成国家财政动荡，废除交子就成了必然。

这里最可恶的是元朝，他们会频繁发行各种各样的交子，等到财政出现问题，就废除交子，凭空掠夺百姓的财富，经济最繁荣的宋朝，也出现过几次类似的问题。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明月低呼了一声，“今天是发工钱的日子，三掌柜托我带给你，我就和别人换了班，特意给你送来了。”

“慢慢来吧，有机会我再教训他们一顿。”杨如意无力地安慰着她，丝毫不能保证什么，这次回去怎么安排还不确定，能呆多久也不知道，明月和自己太过亲近，以后被报复的可能也越大，平时保持点距离有好处。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明月还有很多事要忙，告辞离开。

……………………

贡院附近，同福客栈，张文轩的房间。

“吕兄，你不要转来转去了，转得我头晕。”张文轩无奈的放下书本，“哪怕是重考，也不至于愁成这样啊！”

“我是担心你，”吕贤瞪着他，一副你怎么都不担心的表情，“皇上口喻里可是明确说了，两次考试相差悬殊的，就有可能剥去举人资格，终身不再录用。”

“你说错了，是有牵连的，剥去举人资格，终身不得录用。”张文轩纠正道，“我相信自己的实力，你就不要替我操心了，该干嘛干嘛去，不要打扰我温书。”

“我是替你抱不平，”吕贤小声嘀咕道，“你本来就没有牵连，凭本事考上的，怎么说不算数就不算数了，我还等着给你当幕僚呢。”

“吕兄慎言，不要惹祸上身。”张文轩警告了一句，接着好奇问道，“你就不心动，平白多了次机会，好好把握，争取金榜题名不好吗？哪怕是举人，活动活动，也能谋个一官半职，做什么幕僚。”

“你以为我不想啊，”吕贤叹息道，“我的家境不好，为了供我读书，能借的都借遍了，现在更是家徒四壁，哪里还有钱活动，成亲后更是还有几张嘴要养，你让我怎么办？”

“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要问我为什么不努力读书是吧？我努力过啊，曾经也头悬梁锥刺股，温书到天明，可就是学不进去，学怕了，考中举人已经是极限了，再不敢奢望了，找个幕僚当当，挣些银钱养家糊口吧。”

张文轩已经说不出话了，所有的话都让他说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要么安静地看会书，要么出去转转，不要再吵我了。”

“我还是呆在这里吧。”吕贤悄悄地摸了下腰带，里面只剩下不多的几枚铜钱，吃不起花酒了，那些阔绰的年兄为了不被剥去功名，也在温书，青楼里都冷清了许多。

“你那个红颜知己怎么样了？”安静了不到一刻钟，吕贤忍不住开口，“上次你说她受了伤，现在好了没有？”

“我不知道，应该差不多了吧，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她了。”张文轩随口回应了一句，“另外，别乱说，什么红颜知己，我和她只是老乡，没别的。”

“不解风情，”说起这个，吕贤顿时来了兴趣，自动过滤他后面的话，扔下书本，几步蹿了过来，“告诉你，这个我有经验，女子在虚弱时，都想找个人依靠，进而喜欢上对方，那你就得偿所愿了，白白浪费了，多可惜。”

“是你了解她还是我了解她？”张文轩无语地看着他，心思都放在书本上，“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才不会被这些小恩小惠打动，你想多了，再说了，我要春闱，哪里有时间经常跑去秦王府。”

“秦王府？”吕贤惊呼了一声，上身前倾，两人只隔了一只拳头的距离，“她怎么在王府？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没关系，不过是碰巧。”张文轩反应过来，心中一阵懊悔，大意了，“那天她受了伤，正好被秦王爷撞见，就顺手救了她，带回王府疗伤了。”

“真的？”吕贤狐疑地看着他，满脸不信，“难怪你一点也不担心春闱的事，原来还有这张底牌。”

“我担心啊，你没见我从回来就没有出去过。”张文轩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人家秦王爷救了她，也算是对杨如意有救命之恩，难道我还能指望人家帮我渡过这道坎，你想什么呢！求人还不如求已。”

“说得也是。”吕贤也反应过来，叹息道，“如果事情发生得早一点就好了，那时就可以经常去秦王府，拉近双方的距离，好多事就容易了。”

张文轩已经不想理会他了，任他喋喋不休个没完，拿起书本，专心温书。

“张兄，我跟你商量件事，”吕贤扭扭捏捏道，迎着对方询问的目光，鼓起勇气道，“下次你再去探望杨小姐时，能不能带上我？”

“你想去王府，搭上秦王爷这条线？”张文轩一眼看出了他的打算，提醒道，“现在两边正斗得你死我活，你就不怕陷进去？”

“自古都是富贵险中求，不冒险怎么求得大富贵，”吕贤犹豫了一下，坦然道，“如果我给你当幕僚，混得好也不过是等有了钱，活动活动，找个下等县当个县丞，教喻等职，一辈子就这样了，我不甘心。”

“我知道了。”张文轩盯着他看了很久，随后点点头，“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只能说尽力，王府那里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每次都要严格检查的，一切都等春闱后再说。”

“好，都听你的。”吕贤松了一口气，起身告辞，“你好好温书吧，我就不打扰了。”

张文轩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拿起书本认真看了起来。

“好久没问你了，那些旧账清理完了吧？现在你们都调到哪里了？总账房？”

“嗯，是在总账房，不过是在打杂。”明月的脸上浮现一丝阴霾，“那张绍叔侄还在‘六合居’，和账房的人关系都不错，处处排挤着我们，总是让做一些端茶倒水的杂事，根本不让我们触碰账本。”

每个朝代的末期，都是财政最容易出现问题的时期，大燕朝也立国了一两百年，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不得不防备意外情况的发生。

“我知道了，”明月虽然疑惑，却想着回去和家人说一下，看他们有什么想法，指着杨如意手里的纸张，“这里共是二十贯交子，是按照老资格的管事工钱发放的。”

今年的京城真是热闹不断，先是春闱揭榜，各位举子一跃龙门，考中了进士，就等着殿试开考后，看一出榜下捉婿的戏码，却爆出舞弊案，飞上枝头的凤凰顿时落了毛，成了待罪的羔羊。

“嗯。”杨如意示意自己知道，“六合居”的管事是按照管事，高级管事，大管事的等级划分的，工钱则是按十五贯，二十贯，二十五贯发放，抖了抖手中的纸张，“三掌柜这是在提醒我，休息够久了，该回去做事了。”

“啊，没有没有，”明月急忙辩解，“她还让我给你带几句话，如果身体没有恢复好，就让你再多休息一段时间，工作上的事不急。”

“我开玩笑的，”杨如意安抚着明月，“只是我也想回去做事了，等王爷回来，和他打过招呼，就可以离开了。”

“如意姐。”明月先是疑惑，接着满脸通红，接着小声道，“嗯，定下来了，下月十八，到时你记得过来喝酒。”

“那恭喜你了，那祝你和你刘家哥哥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杨如意握着明月的手，也是替她高兴，这是她来到这里，交的两个朋友之一，“到时我包个大红包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