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上奏，自然就有真凭实据，”乌哲亳不示弱的和上官对峙，然后转向上首，“经微臣查证，乔博山通过吏部考功司朗中郭孝正，买卖考题，收受贿赂，以金钱高低排定座次，以致市井纷纷议论，出白银万两可进二甲，五千两三甲榜上有名，依次递减，甚至还有传言，出五万两白银就可以位列一甲。”

“我这里有花五百两买的考题，郭孝正府上管家的口供，街上无赖子经手的钱财，请皇上过目。”

“众爱卿平身。”皇上开口，中气略有不足，目视礼部众人，“老尚书年纪大了，看座，给各位相爷看座，老二，你也坐。”

各老臣谢恩就坐，袁城抬头看了皇兄一眼，只见他头戴皇冠，身穿九爪金龙大朝服，脸色苍白，右手放在扶手上略略用力，支撑着身体。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齐刷刷下跪，满殿顿时矮了一截。

“乌大人，诬告朝庭大臣，你可知道后果？”御史大夫简尚义阴沉沉的开口道。

“准奏，着礼部领旨，辰时四刻开殿试。”皇上轻轻颔首，点头同意。

袁城暗中松了口气，只要皇兄同意开殿试，事情差不多就过去了。

阶下太监得秦大伴示意，快步接过乌哲的奏章，转给了后者，再由他呈给皇上。

大燕朝御史台规定，每年每位御史都有有效弹劾指标，俗称功课，达不到会被降职，甚或革职，是以每位御史都会睁大眼睛，不放过任何目标。

袁城回头一看，就认出是上上届的进士，在御史台有“愣头青”之称的侍御史乌哲，就知道可能要发生什么了。

“我弹劾谢玉玩忽职守，乔博山故意泄露考题，收受贿赂，冯翊监管不严，以致酿成大案，请皇上严查。”

袁城一阵疑惑，如果真的如乌哲所说，市井上的人已经议论纷纷，府上管情报的袁七怎么没有向自己汇报，他们都是死人吗？

谢玉再也坐不住，往下一滑跪到了地上，乔博山，冯翊紧随着跪下，身体颤抖不止。

“臣有本奏，我要弹劾礼部尚书谢玉，左侍郎乔博山，监考侍御史冯翊，在此次春闱中徇私舞弊，监管不严。”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众大臣纷纷往后看，御史们也记住此人，如有不对就要上奏，以完成功课。

“启禀皇上，郭孝正感染风寒，卧床不起，今天已经告了假。”吏部尚书抬头开口道。

“很好，既然没来就不用来了，”皇上阴森道，“来人，把乔博山，郭孝正，冯翊打入刑部大牢。”

“着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十日内，朕要看到所有卷宗。”

“谢玉，你的礼部尚书就先不要做了，回家等候处置吧。”

“谢皇上隆恩。”谢玉慢慢解下身上的朝服，脚步虚弱的退后离开，侍卫也拖走了脸色苍白的乔博山，冯翊。

“今天殿试取消，择日开科重考，”皇上缓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两次考试成绩相差巨大的，责礼部查清原因，如有牵连者，剥去举人资格，终身禁入仕途。”

下跪的百官倒吸了一口凉气，替那些考中的举人担心，一个弄不好，终身仕途无望了。

袁城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摆明了就是针对自己，又担心那郭孝正会不会吐露什么，连累自已。

又议了几件事，皇上刚准备示意退朝，一名太监凑到秦大伴的耳边低语了起来。

“刚才侍卫来报，那郭大人府上走了水，正在抢救。”迎着皇上疑惑的目光，秦大伴解释道。

“走了水，很好，”皇上怒极而笑，“那郭孝正呢？找到没有？”

“目前还没找到，待卫们正在抓紧时间寻找，”秦大伴小声道，“我让他们一有消息赶紧来报。”

袁城和王相对视了一眼，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心中松了口气，这就是他做的安排吧？

“传令下令，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皇帝一声怒喝。

“是。”秦大伴连忙吩咐下去。

……………………

在太监的引领下，新科进士们亦步亦趋，目不斜视，在一位位当值侍卫的注视下，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了宫中，等待着殿试的开始，准备一展胸中抱负，给皇上留下深刻的印象，好拔得头筹，光宗耀祖。

从夜色深沉等到拂晓到来，又从拂晓到来等到太阳升起，又从太阳升起等到日悬正中，众人饥肠辘辘，心中不知不觉就蒙上了一层阴影，那些靠着后门考中的，已经是心惊肉跳了。

一阵静默中，传旨的太监终于到来，人群再也不能平静，不顾侍卫们注视的目光，小声讨论了起来，汇聚成了嗡嗡声。

喧哗过后，新科进士们离开皇宫，有的像中箭的兔子，急急忙忙找人商量对策，有的眼神闪烁，担心一个发挥不好，噩运降临到自己头上，有的摩拳擦掌，为早前发挥失常的懊恼情绪不翼而飞，准备大展身手。

落榜的举子们更是欢呼雀跃，歌颂皇上的英明神武，积极准备，为能再一次考试而高兴。

……………………

“皇上，那袁七怎么安排，”散朝过后，秦大伴小声询问道，“我暂时把他安置在了隐密处。”

“你看呢？”此时的皇帝丝毫没有朝堂上的愤怒，威严，佝偻着腰背，扶着秦大伴的手，不时咳的撕心裂肺。

“这种反复无帝的小人，有了第一次背叛，以后就可以有第二次，我建议把他架空起来，不让他接触什么秘密，皇上觉得如何？”秦大伴建议道。

“嗯，你去办吧，”皇上不置可否，“不要冷了下面人的心。”

“奴才自会安排妥当，让他们都对皇上忠心耿耿，没有二心。”秦大伴陪笑道。

“你这个老狗，就喜欢说这些好话让朕开心。”皇上笑骂道，“天下人都只看到了那个位置的风光，却没有看见风光下的艰难险阻。”

袁城一下了早朝，招过一名贴身侍卫吩咐道，“你去府上找大管家，问问他最近袁七提交的报告可有遗漏之处？然后速来报我。”

“是。”侍卫答应一声，快速离去。

乔博山还没有失去理智，扯出秦王和皇子的争位大事，否则到时死的就不是他一个人了。

“就因为心软，你就敢把国家大事当儿戏，”皇上冷笑道，“郭孝正来了吗？”

皇上拿着奏章，越看越快，一双手忍不住抖了起来，把它重重甩向了乔博山，“看你干的好事。”

看见皇上发怒，殿上的文武百官又齐齐跪了下去，大气也不敢喘。

“皇上驾到，百官见礼。”一名太监上前，高声喝道。

乔博山匍匐着向前捡起奏章，一目十行的看完，浑身发抖，悔不当初，郭孝正来找他时，可是保证绝不外传，只会传给有限的几个人。

在这样的敏感时刻，他怎么会为了几两银子，赔掉自己的身家性命。

“我没有见过一钱银子，也没有故意泄露考题收受贿赂，”乔博山嘶哑着声音道，“当初郭孝正来找我，只说是有几个子侄不成材，想给他们谋条上进之路，臣一时心软才答应。”

“皇上有旨，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太监再次上前开口道。

“臣有本奏，”谢尚书见政事堂诸公不动，颤巍巍起身，“赖皇上宏福，这届春闱已考毕，请下旨，开殿试，为朝廷纳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