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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来 袭

  • 作者:又是十三
  • 类型:仙侠
  • 更新:2021-07-05 10:58:09
  • 字数:15494字

那正是村子的守护兽!宽吻暴牙,翅如蝠翼,单手握着一只长戟。只是其形如山,高大之处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胡不为连同村民,尽张大了嘴看这千古难得一见的怪象。守护兽!怎么可能?这守护兽竟然灵验无比,当真是守护村民安危的神兽!怪鸟群飞而来,恐要对下林村众人不利。守护兽竟然恪尽其守,从雕像中现身。这正是真神显迹啊!众人愕然以顾,也不知是谁带了头,人人跪倒,咚咚磕头,当此时,无人不信念虔诚,心潮如暴。

毕竟是夏中了,天气一日热似一日,蚊子臭虫也多起来。胡不为一边想着美事,一边与蚊虫搏斗。屋里并未点灯,黑暗里只他自己的呼吸和窗外马儿喷鼻的声响。门外极静又似极杂,若不倾听,便觉得寂若空井,除过偶尔有失眠狗儿零零碎碎的吠叫,和风振窗页的闷响,再无一点生人走动的声息。若细心倾听了,又如闹市闲步,蝉叫,蛙鸣,蝈蝈儿也在墙根树底下振翅,又飞蚊嘤嘤之声不绝,真是热闹非常。

既睡不着,胡不为便想着如何编排生活来。这一趟差使让他肥肥地刮了油水,为长时以来所不曾得,可要好好计算计算,家里是不是该换些新的桌椅笼屉,是不是该买上一两块地。又或者……自己年纪已然不轻,也该想些法子,生几个儿子女儿了。这边胡思乱想,又想到晚间授与胡甲的床帏秘术,其间种种引人入胜之境,荡气回肠之乐,一时心猿意马,发起呆来。

这一日来连连得利,得了宝物又得骏马,果然祸兮福所倚。前日的两场惊吓,受得也不冤。

众人惊慌无已,分头逃命,正在此时,但听见长长的一声嗥叫,似乎从地底升起,又倏然跃上地面。沉郁浑厚如狮虎咆哮,瞬间响彻四野。地震早停了,风却大卷大作起来,每个人都看到了,在村子南端,红光暴涨,入眼欲盲。当人人护眼自危之时,又一声咆哮,一个庞大无匹的红色神兽冲天而起,双翼鼓风,威猛无俦,拦在怪鸟群的面前。

村里许多人家都披衣起来了,人人面色惊惶,都不知发生何事。过不多时,全村一百二十六人全都涌出门外,探听消息。

“妖怪!妖怪来了!”猛听见住在村南的村民嘶着嗓音呼喊,随着这一声大呼,地面大震了一下,‘嗡嗡’之声愈演愈烈。似有千军万马直奔过来。当时就有女子和小孩张惶大哭,男子们忙乱奔走,猪鸣狗吠不绝于耳。其惊叫凄惨和混乱无状之态,便跟天塌下来一般。

巨大的守护兽悬在空中,双翅展开,长及百人。怪鸟们见到神兽拦在前面,似乎识得厉害,‘平瓦’之声叫的甚是惶急杂乱,排击翅膀纷纷逃窜。但听‘伏’的一声风声鼓荡,沉闷震耳,神兽挥戟大劈。一道长长的红色影子自右上到左下,仿佛在天幕上划破一道鲜红口子,风云舒卷间,怪鸟们被急剧卷入,猛然坠落。

此时,便是一般村民都可看到夜间袭来的是什么东西了,那些鸟宽脸深目,有如人面,羽色乌黑,有家犬大小。拍翅飞来,‘平瓦,平瓦’其鸣沉哑难听。更奇的是,这些怪鸟身后都长着一条细长的尾巴,其扭曲转折如意,有如蛇末。

胡不为怀中的镇煞钉又“嚯嚯”震响了,青光从前襟的缝隙透将出来。贴肤灼热之感,尤胜于午间。他脑中便如被掏空了一般,无法再动作。这两日来累番奇遇,在过去数十年都不曾听闻。其大惊大吓,大起大落,便如峰谷跌宕,无不匪夷所思。若在往日,就是有人言之凿凿,跟他说这些怪闻奇谈,他也会当之以笑话。可如今到自己亲历了,方觉得其中的阴森可怖。殊非乐事。

守护兽背后筋肉坟起,奋起神威大扫大挥,红色的长戟狂扫,漫天只见红色的杖影舞动,无物可撄其锋芒。大戟抡的如风车般,‘轰隆隆’扫荡风云的声响沉郁如雷雨欲至。怪鸟们嘎嘎哀号,被扫得筋骨碎裂,翎羽横飞。这片刻间,风云舒卷,黄沙漫起飞扬,其势蔽月。

“神威如狱,神恩如海。”胡不为脑中反复显现的只是这一句词。

可是说也奇怪,风虽猛恶,但吹打在人身上,却无冬日狂风推扯撕拽之感。想来也是神兽的慈念所致。

胡不为杂在众人之间,一般的面唇失血,不知所措。他眼力颇远,隐隐的看到村南方向上空有几朵云雾般的东西拢来。其时月正天中,繁星如雨,几重灰白的云围在月亮周围,却不遮蔽。那墨云般之物在空中看来极是突兀。过不多时,便看清楚了,那是一群怪鸟,为数有千只,铺天盖地的望村中投来。

而空中飞来这头九头怪物,长着九头是不假,但身覆厚羽,青蓝色电光在其上流转,而且,身形巨大无朋,堪与神兽相较。却与传言大不相符了。村民中颇有拜佛者,见此怪物凶险,当下捻起念珠暗暗求祷。

九头鸟飞到百丈前,也顿住了。九首起伏齐鸣,便如群婴相啼,哭之不止。聒噪之声入耳,胡不为便觉得胸口烦恶,站也站不住了,赶紧捂了耳朵,回到屋檐下,屏息张望。

看来神兽不敢大意,筋肉绷的鼓起,双手齐握兵器,指着九头鸟。那怪鸟哇哇哭叫了一阵,突然发难,双翅一拍,细小的青蓝电光蜂拥扑向神兽。众人惊呼。

神兽长翅一拍,徒然拔高,那阵闪电便从脚下过去,劈啪响了一会,化在风中。九头鸟见首击不奏功,叫声愈嘈,待要再挥翅膀,却见神兽居高临下,快捷无伦的劈出一戟。它反应倒也神速,展翅往侧急拍,让了过去,绕着神兽环飞,也不敢再茂然出击。

守护兽见它尽绕圈子,打也打不着,颇感焦躁。待它又飞到面前,挥戟急劈,阻断它去路,九头鸟等的便是这时,见戟劈近,倏然暴起,却比神兽高出几许,利爪屈张,勾向对手面目。

两个巨物在空中翻腾搏斗,便跟翻江倒海也似。风云激荡,地上的树叶尽吹得破碎卷起。‘伏伏’之声,如鼓如钹。众人抵受不住,纷纷远避,直退到离村里许,方停下观看。

毕竟是神兽勇武,故意顿滞行动,趁九头鸟转身攻击时,拼着臂上被抓之危,将戟从身后穿出。九头鸟大喜之下,哪知有诈,就在利爪勾入对方后肘的刹那,右翅一痛,长戟已透羽而出。那鸟‘哇哇’凄声怪叫,血如雨下。忍着撕痛后退,长振翅膀直望天空上飞,奔着一朵云而去,眼看就要逃开。

神兽将戟握在右臂,弓步展身,奋力一掷,那戟矫若天外飞龙,奔袭直去!

众人只见神光骤闪,长戟尾随着九头鸟穿入云中,消失不见。那云暴出一阵电闪。待细看时,却见长戟已回到神兽手中,也不知将九头鸟击死了没有。

等到风声略小,终于定了,黄沙落下,守护兽又回到雕刻中了。众人眼见无异,才陆续返回村中。

这一夜再睡不着。直等风暴止消了许久,再无异动了,村里人才小心翼翼望村南去。地上满是碎肉碎骨,肚肠羽毛散落在草丛灌木中。也有剩半截身子的,也有只余一个脑袋的,横七竖八分布,毫不成序。这鸟的形状也看的比先前清楚,短喙白面,双目凹入额中,与人倒有八分相似,只是没有眉毛。双足尖利非常,想来抓伤犬豕人员也轻松的很。众人特意看了它的尾巴,有一臂长短,前粗后细,上面零零落落附有黄褐色的绒毛,多似于老鼠的尾巴。

众人暗暗称奇,此等怪形异状,莫说见过,便是连听都不曾听过。守护兽倒一般无异。村人知其灵验,又感其恩德,日后香火奉供,节日跪拜自不待言。

胡不为又受了一轮惊吓,心中只感此处已非善地。虽然守护兽厉害,但谁料以后是否不会有疏漏之虞。当下间只想尽快逃离,返回家中。

如热锅里蚂蚁般,待到了熹光透入窗格,赶紧收拾行李,又喂马吃草饮水,等天色明亮后即行出发。于老头二人看他着急,也不再挽留,只张罗着烧了早饭,宰了一只鸡给他饯行。夏季夜短昼长,等到寅时左右,天已亮了。胡不为和于老头夫妇在正厅中吃饭,嘴里嚼着鸡腿,心中却寻思着快些了事回去,浑不觉得口中食滋味鲜美。

草草吃完了饭,胡不为到窗下解了辔头,向于老头作一揖辞别。一足刚踏上马镫,忽又听见村南方向传来一阵凄惨的大哭,另有许多模糊混乱的叫嚷。心中一紧,再顾不上其他,翻身上马,扬鞭急策,也再不理会于老头对他神仙称号及品格的猜疑,风驰电掣的向村北大道冲去,终于跑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却不知,只在这一早间,村中便死了两名青壮。一是打铁的铁匠,一是卖油郎。二人都二十六七年纪,死的十分蹊跷。全身无伤,面带微笑而殁。大哭的正是他们的妻子老母。

村里派人报到官里,衙门的仵作来验尸,却也没查出伤痕和中毒的迹象,只一处奇异,两人小臂上都有细如蝇头的两行字,色成透明,若不细看定然不查。刮之不去,看来并非刻画所成。

字为:“供我养我”“得佑得福”。

马作的卢飞快。心成流星追月。胡不为的心思早飞到了家里。

‘的儿,的儿’的声响,一骑绝尘,顶着青蓝的天色望北直去。这确实是匹好马。胡不为只见两边的树木齐刷刷飞速倒退而去,耳旁风声咻咻锐响。枣红马憋足了劲,这一番放足,胸怀大畅,堪与胡不为兴奋之情一比。

只一袋烟的工夫,行了十余里,眼看大路两侧峰峦蜿蜒,林涛如海。胡不为胸中涌起了豪情,如非正在逃命,兼且文采不够,只怕早就“苍峰如怒天如水一骑踏破风云来”吟诗抒发情绪。

从下林村往北,行得六十里便是官道。官道修得平整,快马飞过,速度却比在崎岖山路上跑来快胜一倍有余。只要到了官道,商贾旅人正多,又有游侠武士,其中不乏降龙伏虎的能士。就用不着再怕什么。眼看着红马脚力极健,知道再过的一盏热茶工夫,便能脱离苦海了。胡不为心思愈切,提起缰来,大喝一声“驾!”。

红马听得主人催赶,发力急行,前面一个弯道,脚都不收,轻轻巧巧的斜身下压,拐了过去。速度竟丝毫不减,果然不愧是细加挑选的良驹。胡不为只觉得面前一暗,前方的树林眼看就要压上脸来,红马不收脚拐弯过后,暗影却倏忽而逝,前面又显出青天白云,和笔直的一条黄土道来。不由的心下喊了一声“好!”,对马儿又多了一分喜爱。

正自欣慰间,红马却顿然止步,人立起来,咴咴惊鸣。胡不为猝不及防,被甩下马鞍,扑起了一团黄尘。昏头涨脑的时机,听到了前面林子有人叫喊,也不知道是何缘故,撑起身子,抬头一看,不由的心胆俱裂。

胡不为张目结舌,看着不远处腾空扑来的妖怪。

‘妖怪’这一称谓他生平也不知说过几回,每次为人查看风水,先送上一通定神符,骗人信任后,慢条斯理说起,曾在何时何地,如何与妖怪相遇争斗,那妖怪又如何高大威猛,狰狞怕人。他胡老法师如何施展仙术,将妖怪打的满头肉包,死无葬身之地。听闻者往往都是缩头一吓,然后听的精彩,莫不对眼前斩妖除魔之人心存敬畏,乖乖送上银钱,不敢还价。嘴上杀妖即久,他也编出无数妖怪的样貌,有身高逾丈,力大无穷,眼如铜铃之妖。有全身是眼,恶臭枯腐之妖。有长着大翅,八条粗腿之妖。又有婉转妩媚,惑人神魂之妖那却是他家邻居单枕才的妹子,被他借用形象来诓称狐妖。

除去昨晚那些怪鸟妖禽不算,这个是他真正遇上的第一只妖怪。而且便是在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下看着。

那犯查只有山羊般大小,身子却长,覆着褐黄色皮毛,上有白色旋斑。嘴阔而长,上下两排利如细刃的黄牙,交错而生。眼极小,只比花生略大,青色狞恶,熠熠闪着饥光。短粗的四肢上却长着乌黑锋利的长爪,抓入地中,便刨出深深的三道细坑。若被它抓中,便是连皮带骨都给剥下了。先前蔺得岷发现的被害樵夫,便是被它从脑后抓下,将头皮连着背后皮肉扯到腰间,肚肠横流,死的甚是凄惨。

红马不住嘶鸣,全身筋肉绷如铁石,拂尾贴近后臀,转过身冲着犯查方向乱趵蹶子。胡不为眼看命在顷刻,哪里还想到其他,心中便如白纸一般,没有任何念头。当真是入了佛家无我无相至境。纵是当世学道有成的仙长,入定时也未必有如此高深的心如止水征象。唉,这其实哪里是止水,倒是死水了。心如死水,胯间却又自不同,一股温热腥臊的活水源源不绝,喷薄而出,将他的膝上头的长裤染的湿透。

而此时追来的蔺得岷和赵芙南仍在百步外,待要救援已然不及。

犯查‘嗷’的一声,张开排牙,向胡不为颈脖咬去。此处是人身要害,又柔软易断,咬中便死透无疑。犯查心头狂喜,满拟一口咬下便是细软可口的血肉。

却只听“铮!”的一声响,青光如练,一道龙形之物倏忽从胡不为怀中激射出来,贯入犯查大张的喉咙,透脑出来,将一个狞恶的头颅崩成碎块!

这下子变起俄顷,人人惊呆了。胡不为已自忖必死无疑,却哪知怀里的灵龙镇煞钉威难间护主,灵龙物化克敌,将妖兽立时斩毙。他这边正魂不守舍,那边的两人却更惊骇无已。自前晚见到胡不为,二人都只当他是寻常村民,其胆怯瑟缩之状,踌躇张皇之态,一点也不英雄。谁料想真人藏相,竟然不动声色便将犯查杀了。当真是看走了眼。

要知那犯查虽然是只幼兽,到底也是修炼了四百年之物,皮坚肉厚,爪牙锋利。莫说一般人,就是学道者,如严台山二师兄以降诸人,术法未臻大成,若是与它单打独斗,必然会输。所以才有先前蔺得岷警告众师弟合起行走莫要走单之事。蔺得岷自不惧怕犯查,他习术法多年,临战经验又盛,杀它不是难事,但要象胡不为如此从容不迫(其实是吓得木然僵住),待到最后关头(其实是无法可施)才出手击毙,可又万万不能了。

当下二人犹疑站定,不知胡不为是不是脱略行迹的学术高手,还是别有所图,假意示弱。蔺得岷抱拳叫道:“九朵莲花开,三香供严台,在下严台山大弟子蔺得岷,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言语甚是恭敬。他料定胡不为是欺瞒身份,前日自称“胡不为,寻常风水师”当然做不得真,因此又重新发问,带了门派的切口,以示尊敬和谦逊。好让对方也老实作答。

赵芙南见对方年纪比自己大了好许,也裣衽一礼,道:“青青竹叶,悠悠流水,小女子青叶门赵芙南见过前辈。”

胡不为有如木雕,也不回答,也不动作。就如此半坐着。骨着眼睛茫然瞪视。

蔺赵二人听不到回答,对望一眼。心中俱是疑问。

直过了半晌,胡不为方从惊吓中回醒过来,喊道:“妖怪!……妖怪!妖……妖怪,有妖怪!救命!救命啊!”嘴唇便如两片风中的树页,抽搐着再不停下。面孔白极。若此时去扮唱戏的丑角,都不用抹粉,只消在眼窝处细细描上几笔,便深夺其神。

胡不为大呼小叫,甩鞋蹬腿,爬出去好远,兀自腿软站不起来,只拿两眼死死看着犯查倒伏在地的尸身。灵龙镇煞钉法力极大,将犯查的头颅齐脖而爆,骨头肉块碎了一地。血都渗入土里,成紫黑泥块。两只青色眼珠子却没震坏,泊在碎片中,已黯淡失去神采。它到死都不明白,自己躲过了那么些法力高强者的追杀,到头来却不知什么原因,死在一个瘫软僵木之人手中,真算是死不瞑目。

悠悠四百年岁月,出生长大。看了不知多少风云雨雪,杀伤了多少虎豹和人。若他仍在深山中修炼,不踏入这红尘纷争之地,只怕更易延续命运,而终于修成正果罢。三百年前从吃了第一个人开始,它开始频繁出入人群村寨,掠夺村民性命。终于被人所查,险被击毙。后来,它寻找山中洞穴躲了起来,养了五十年伤,伤势一好,它又想起人肉美味,重又进入人间。危害猖獗既久,劣迹在外传扬。终于被四处寻找的严台山众人发现,从南至北,一路追杀,而致今日殒命。

妖也罢,人也罢。可生于世间,通智开愚便已可贵,若不知珍惜善加爱护,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不爽。必有惩偿之日。若它得知此理,不知会做何是想?夏日里青天如洗,草木葱郁,雀鸟欢畅。无一物不生气勃勃,衬着黄土路面上这具渐渐冷却僵硬的尸体,其天差地远,阴阳隔绝,岂不令人惜叹?蔺得岷眼尖,早看见了胡不为胯间精湿。又张皇混乱之态,不似做伪。不由的眉头暗皱,若他是个放浪形骸的术法高手,既已杀了犯查,行藏早露,便不该再如此装模做样。待要说他原来就如此本色,可他瞬间击破犯查的头颅,又是不争的事实。心中疑惑,便踏步走近了来。

犯查死得不能再死了,那是毫无疑问的。当下仍向胡不为抱拳行礼,不失恭敬:“阁下随意出手便杀了犯查,当非术界无名之人,未敢请教”胡不为双腿乱蹬,径往后去,口中结结巴巴:“杀……杀了,杀了犯查,杀了……”片刻,回过神来,仍战战兢兢问道:“你……你说它被杀了?死……死了?可……可……不要骗我……”蔺得岷道:“是,已经死透了,阁下术法高强,令人佩服。”

胡不为却痴笑起来:“哇!哈哈哈哈!死了!死了!妖怪!妖怪!死吧!死吧!”颇有癫狂之态。显是惊吓过度,乱了心志。

一旁看着的赵芙南再不疑有他,知道他确实是无能之人,只是不知用何怪法,误打误撞杀死了犯查。当下轻叹一声,取出了一支长长竹笛,引宫按商,吹了一曲《星沉碧落》。这笛子却与先前传讯竹笛不同,笛声清亮幽雅,这一番奏来,倏远又近,忽沉忽起。其高低转折之妙,颇有繁星璀璨,夜静风清意境。此曲咏叹暗夜星河,具有安神抚惊之效。胡不为耳中听着,渐渐笑音减小。眼皮沉重,昏昏睡去。她感念前日胡不为好心之举,知他本心不坏,决意吹奏定魂曲助他回复。

蔺得岷面沉似水。看着犯查倒伏在地上的尸体,心中百味杂陈。还丹就在它肚腹中间,探手进去便可拿到。可是,誓言既出,便有十条天龙也拉不回来了。学术之人尤忌犯誓,因苍天煌煌若疏,却似一张巨大的网,人间一言一行尽在其中。

耳边歌声如诉如慕,跌宕婉转,他却全似听不着。盯着犯查许久,终于长长叹了一声,扭过头,也不跟赵芙南道别,大步向北南了开去,再不回转头来。

胡不为也看清了,来犯者正是九头鸟。

在民间流传中,九头鸟乃不祥之物,其之一出,大祸相随。传言每见九头鸟,必遇洪涝大旱,或是瘟疫流行。必死人无数。众人虽未曾亲见,但传言既广,都知九头鸟身如飞梭,羽色灰黑而凋敝,长着九只怪形怪状的鸟首,叫如婴儿。

众人看得目弛神摇,眼看着神兽秋风扫叶般将怪鸟尽数劈到地上,天空重又晴转过来。也只半盏茶的时间,空中再无一只人面怪鸟。晴空如洗,月亮仍然皎洁如玉盘。

哪知守护兽仍持戟傲立,静静悬在半空,似乎另有所待。从地上看去,但见它阔背微弓,巨大的双翅缓缓扇动,震出‘伏伏’之声。胡不为胸中的镇煞钉鸣叫的更是厉害。

这一晚休息,又与昨日不同,虽仍忐忑,但焦躁已弱减了。而兴奋舒畅之意更是大涨。胡不为盘膝坐在床上,又是无眠。因日间睡得多了,此时神清气爽,一丝困顿都不觉得。那匹骏马正拴在窗外,噗噜噜打着响鼻。胡不为怕又犯了昨日的错误,说服于老头,将马绑在偏房窗下,亲自守夜。倒不信再有盗马贼敢来骚扰。

俄顷,天边又似一阵郁雷滚过,隆隆不绝。守护兽似乎颇为不安,振翅更频,将长戟平放,对着前边。众人举头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如暴雨之欲来,空气甚是沉闷,蛙鸣早已止消。静了一阵的风又开始吹动,地面有几个小小的龙旋风掠着地面转动。过不多时,风吹更劲,地面上的旋风也愈多。村民们心如鹿撞,暗暗祷告。也不知将来者乃何许妖怪。

神兽低低咆哮了一声。胡不为眼尖,见南方的天际极快的飞来一阵青蓝色火焰,箭矢一般,激射而来。待它飞到天中之时,众人才听见如撕裂巾帛般的锐响,从远处山头绵绵不绝滚来。这怪极速飞行,竟比破空之声先至,当真骇人听闻。

“啊!啊!九头鸟!”有人终于看出那青蓝色火焰中亮羽如灼的庞然大怪。

时间过的飞快,子时过后,丑时又到。胡不为开始有些困倦,靠着墙壁打瞌睡。静谧之中,猛然“嗡嗡”的巨响,从村南方向不间断地传来。

少顷,连地面都震动了,屋里的物什掉了下来,滚得满地都是。窗外的马也不安了,立起前蹄咴咴而鸣,直想挣脱缰绳逃跑。胡不为不知端的,霍然站起,吓的面无人色。赶紧跑出屋外,望村南张望。那正是梧桐村方向,下林村守护神兽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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